他隻覺得萬念俱灰,渾身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來。耳朵裡嗡嗡作響,他無法抬頭看向周圍,看看眾人都是什麼神色。
他抬頭後,死死地看向自己母妃的方向,心中告訴自己:隻能這樣了……
“翎兒!”劉妃涕泗橫流。
她拚儘全力,竟真的讓她稍掙脫了兩側的牽製,可剛往前沒跑兩步,卻再次被人按住,黑暗裡她撕心裂肺地喊著:“翎兒!他們要對你做什麼!”
“二皇子殿下謀逆,兵逼京城!”她身側的嬤嬤低聲嗬道:“娘娘莫要掙紮了,還是給自己留幾分體麵吧……”
“什,什麼?”劉妃傻愣愣地,似沒聽明白話一樣,呆呆地重複著。
“娘娘您還是老實些吧,為了您自己好,也為了二皇子殿下好。”嬤嬤怕她在放肆鬨,在她耳側小聲。
“怎麼可能……本宮的翎兒……”
劉妃淚如雨下,她早已感覺到,自己的孩子這些日子在謀劃著什麼。
但她沒想到,一下子……便是這麼嚴重的事情!
謀逆?謀逆,翎兒怎麼可能謀逆呢?
“太妃娘娘!您告訴臣妾,這是不是假的!您幫幫臣妾,幫幫翎兒吧!您是天下最仁慈的人,求求您……”劉妃想拉太妃的手。
太妃娘娘沒有回頭看她,而是手捧著那卷聖旨,繼續向前走兩步:“還有何人,不滿這份遺詔嗎?”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
“可還有人?”
“皇上的遺詔在此!眾人,跪——”
見沒人再沒有出聲的,也沒有再敢反對的,德成從太妃娘娘手中接過那卷聖旨。
拖著聲音,唱誦道。
聖旨上的內容,再次被一字一句地宣讀出來,聲音在森寒的夜幕中,傳得很遠。
和上次唱誦時,喧囂而躁動的氛圍不同,這次異常的肅穆,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敲在眾人的心中。
“欽此——”
“謹遵大行皇帝遺詔!”
下麵有臣子呼嗬,然後便是一呼百應,如山呼海嘯般的,一遍一遍:“謹遵大行皇帝遺詔——擁立大皇子殿下繼位!”
嵇書翎的軍隊潰散不成行,其中不少人都癱倒在地上,麵上一片灰敗絕望。
二皇子殿下降了,他親口承認自己降了。那就證明,二皇子殿下親口把自己謀逆的罪行承認了,他起兵謀逆,圍逼京城。
那他們怎麼辦!
他們難道就要跟著受這無妄之災了嗎?
他們其中有些人,含含糊糊地知曉些什麼,但卻因著喜大貪功勞,含含糊糊地便跟隨而來,還有的的的確確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這些更多的是萬事不知,隻能聽令的兵卒。
他們不甘心啊——
賀平延的軍隊沉默而整齊地從馬上下來,甲胄碰撞發出的金鳴之聲,在這黑夜中烏壓壓連成片,顯得格外的肅殺。
賀平延的麵色看不清楚,但他抬頭望向嵇書憫的方向,沒有異動。
嵇書憫隔著行伍,似察覺到了賀平延的注注視,抬頭看了回去,目光柔和且平靜。
賀平延收回自己的視線,恭敬地垂下頭,聽著眾人山呼海嘯地擁護大皇子殿下上位的聲音。
這一夜,終於是過去了。
第二日,京中慢慢恢複如常,百姓都知曉了皇上駕崩的消息,整個京城白幡縞素,但百姓們也知曉了大皇子要繼位。
“是大皇子殿下繼任呢!”
“三皇子殿下還是太子的時候……”
“大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可是嫡親的兄弟!”
再如何也抵擋不住百姓們議論紛紛。
“但前幾日二皇子殿下不是說……”
“難不成大皇子殿下真的並非遺詔上所……”
再怎麼樣都抵擋不住百姓們議論紛紛。
前幾日嵇書翎那麼一鬨,即使百姓們平素對二皇子並沒有什麼什麼印象,記憶裡二皇子殿下也並未做出什麼功績,也未有什麼造福百姓之事,但他那幾日喧鬨的話,依然會讓人心有猜測懷疑。
就如嵇書勤與嵇書憫所說:“因為這番,無論結果如何,無論咱們拿出多麼有力的證據,到頭來,悠悠眾口堵不住,彆人心中所想無法改……”
到底,會一直存下去。
宮中宮外迅速安定下來,因為賀平延的突然歸來,暫時接管了京中守衛事宜。
陸梨阮不知嵇書憫到底是如何與他們說的,反正再見到莊玉尋時,她是半點愁容也沒有了,還是從前的模樣。
京城的危機解除了,陸梨阮終是將心放回了肚子裡,等宮中徹底排查之後,終於重新開放宮門,陸梨阮便第一時間出宮,坐上馬車,往合安侯府的方向去了。
進到合安侯府後,陸梨阮看見被自己安排在高夫人身邊的青禾。
青禾對陸梨阮福了福身:“三皇子妃娘娘。”
“梨阮——梨阮你怎麼這時回來了!”高夫人往前迎了幾步,上上下下地打量陸梨阮:“這才幾天的功夫,怎麼瘦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