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暖洋洋的,有些燥熱,手撐著身後的水泥台階,指尖能感覺到細小的沙粒摩擦過。
因為太想要記住當下的瞬間,把一切都記在心中,所以對任何一點小小的細節都不放過。
“哈哈哈哈,我也沒想到他這麼能乾,今天多虧了這孩子!”陸梨阮隨意而親昵地表揚著,神色自然地抬手摸摸靳樹禾的頭發,有幾分得意。
“男孩子得有點闖勁兒!窩窩囊囊的可不像話!”王姐聽陸梨阮講了上午的事情,對靳樹禾點點頭:“但也不能衝動咯!你得想著保護你姐姐呢……”
“嗯。”靳樹禾低低地應了一聲。
把陸梨阮逗笑了,更用力地拍了拍他:“我們小禾還小呢,姐姐保護小禾就行了。”
那暖得讓人骨頭發酥的風,似乎直接吹進了心裡。
靳樹禾忍不住轉臉看了陸梨阮一眼,隨即又快速地低下頭。
媽媽離開後,從來沒有人說過,要保護自己,靳樹禾心中發酸,莫名回憶起,小時候放學的路上,媽媽教自己好好看紅綠燈,小心過馬路:“小禾要好好保護自己哦!”
“嗯!我還要保護媽媽!”
靳樹禾腦海裡麵,忽然浮現出那個片段的記憶。
媽媽穿著淺藍色的裙子,頭發挽起,低著頭看著矮矮的自己:“是嗎,小禾真厲害,媽媽等著小禾長大來保護媽媽!”
當時還是小孩子的自己是什麼感覺?
靳樹禾記不起來了,但他覺得,大約和現在差不多吧。
胸口裡脹脹的,似乎被自豪與責任填滿……
被人說起時,靳樹禾難得地覺得:自己對梨阮姐,有點用處。
他想保護著梨阮姐,也想被保護著……
陸梨阮不知道他低著頭在想什麼,在王姐的幫忙下,重新聯係了工人。
“小禾,再去買幾瓶水回來!等下要開工了!”陸梨阮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對他招呼道。
下午的工作很順利,王姐介紹的工人態度很好,也按照陸梨阮的要求來,但因為上午耽誤了時間,等結束的時候,比預計的時間要晚。
等陸梨阮鎖好店門,準備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應該早點讓你回去的,但天黑了你一個人走我又不放心……”陸梨阮把鑰匙放回包裡:“走吧,咱倆打車回去。”
“你家裡不會說你吧?”
“不會,我沒關係的……梨阮姐,你不用……”
“放心吧,不是因為你我才打車的,我今天累的快散架子了,擱地鐵裡晃悠晃悠,你得找個塑料袋把零碎的我拎回去了!”
打著手機手電,走在路燈還沒有開的校園主路上。
新校區建在這種偏地方,占地極大,往宿舍樓那邊走,還有個沒有完工的,純挖出來的人工湖。
圖書館建在山坡上,陸梨阮聽王姐說,這片地原本不平整,是施工方一塊一塊炸出來的,但有的地形隻能這樣,所以就把圖書館建在坡兒上了。
從宿舍樓走到學校大門,大概要走小二十分鐘,陸梨阮經常走的是後麵的小門,出去後得拐兩條街,才能看到馬路上有車流經過。
“這個校區建的真的挺好看的,我聽說經法樓前麵還要修個人工小瀑布呢。”陸梨阮走得有點喘。
“你還有一年也上大學了吧?等你上大學就會發現,那應該是你夾在高考壓力和就業壓力中間,最快樂的思念了……”陸梨阮歎了口氣感歎道。
提起這個,陸梨阮也是想和靳樹禾說,等上了大學後,就會發現原來的生活很窄,人生越是往下走到另一個階段,越會發現,從前困住自己的,可能並不算什麼大事。
但陸梨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因為覺得太輕飄飄了。
這話說給一般處於升學壓力中迷茫的孩子,或許還有點作用,但靳樹禾生活中的沉重,絕對不是往前走,回頭看,就能減輕任何一點煎熬的。
陸梨阮覺得,如果自己那麼勸他,完全就是在看輕他的痛苦。
不要看輕任何一個人的痛苦,無論是年長者還是少年人,因為無法感同身受。
他的痛苦,終究隻能由自己來感受,旁人肆意去評價,未免太高高在上了……
“我,我可能不會上大學吧。”
黑暗中,自己的身邊,少年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啊?”
陸梨阮下意識想扭頭看,結果腳下一滑,幸好靳樹禾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肘。
“怎麼這麼說?”陸梨阮聽他時那一瞬的心懸起來,與腳下踩空的心懸起來合並,脫口追問道。
原劇情裡這孩子不是上了警校嗎?
難不成因為自己參與了這個世界,讓這孩子的想法有所改變了嗎?不應該啊……自己也沒做什麼啊!
陸梨阮心突突跳著還沒平息,就開始反思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
若是平時,靳樹禾可能什麼也不會說。
但現在這兒黑得什麼都看不見,隻有手電光模模糊糊照亮往前一點的路,他的神色可以完全隱匿在暗色中,他也看不清梨阮姐的表情,這讓他莫名覺得,就算說一說,也沒關係。“我學習不怎麼好……”
“應該……也沒有錢上學吧?”
他聲音輕輕的,聽不出難過不甘來,仿佛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他早已認清接受的事實。
也是,多麼現實的回答。
靳樹禾學習成績怎麼樣,陸梨阮現在還不確定。
但她知道,後麵的那個理由,絕對是現實存在的。
原劇情中,這孩子最後上了警校。
陸梨阮因為身體的原因,從來都沒考慮過這些專業,也沒有了解過入學條件與學生補助。
難不成他能讀得了大學,是因為學費的減免嗎?
陸梨阮看原劇情的時候,順理成章地以為,這應該是靳樹禾自動選擇的結果,因為小時候的經曆,所以他勵誌成為一名警察,希望能在以後的工作中,避免像他母親那樣的慘案發生。
也想要……親自找到,殺害母親的那個連環案凶手。
難道不是嗎?
或者說,這隻是一部分的原因,如果有其他的選擇,他也可能會走上其他的不同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