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
時維熙平元年五月,玉京城的石榴花灼灼如火,朱雀大道兩旁的槐蔭裡翻湧著蟬鳴,人來人往,繁華似錦。
曹飛熊捋須望著天邊卷積的雲絮,青銅獸首香爐裡騰起的瑞腦香,也壓不住婚書的檀香,那是三日前太後親筆所書的天作之合。
鄭先生,雁可穩妥?
曹飛熊轉向正襟危坐的耄耋大儒。
鄭中澤拍了拍手,隨從抱來檀木籠,裡麵兩隻玄色大雁正引頸長鳴,羽翎間凝著晨露未晞。
老人撫須笑道:魏公請看,此雁雙目赤紅如絳珠,乃北冥候鳥,最能應和順時守信之兆。
曹飛熊欣喜道:“有勞鄭先生了。”
翌日,禁城九重闈闥次第洞開,納彩使的蟠龍旌節拂過漢白玉階上凝結的夜露。
當鄭中澤將雁書呈予尚宮時,淮陽閣的琉璃瓦上忽有日光迸裂,照得公主生辰帖上的紫毫小楷明滅不定。
太後倚在十二連環牡丹紋屏風後,聽女官念道:淮陽公主姬嬋,永和十二年三月初三子時三刻誕於未央宮……
問名之禮成。
鄭中澤長揖而退,袖中卻藏起另一道讖緯。
昨夜觀星台急報熒惑守心,主婚事有變,然太後手書吉字的諭旨已快馬傳至欽天監。
曹飛熊望著老儒背影,忽覺這六禮與其說是婚儀,倒更像兩股勢力在禮教皮囊下的暗鬥。
及至納征之期,曹家送來的玄纁禮器在朱雀門堆成小山,九十九匹西域血緞裁成的玄衣,在日光下泛著絢爛的光,南海鮫綃製成的纁帛,輕若煙霞刀槍不入。
更奇的是那成對雪鹿皮,渾然天成,世間少有。
太後撫著鹿皮上的冰裂紋,忽然想起昔日的自己。
那時,姬康也是如此隆重的迎娶了她。
可是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她揮退禮官,獨留淮陽公主在偏殿。
姬嬋正對著銅鏡試簪,鴉青鬢邊斜插的累絲金鳳突然墜地,碎玉濺了滿裙,眼神中儘是傷感。
太後蕭韻道:“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家的嬋兒要嫁人了。”
欽天監選定婚期那日,鄭中澤夜觀紫微垣,見文昌星旁忽現妖星,其光赤紅如血。
他正要記錄,忽聞外麵傳來甲葉輕響。
曹鯤帶著一隊甲士來到鄭府,對著鄭中澤道:這段時日先生辛苦了,這隊甲士就留在先生身邊,日夜護衛先生的安全。
鄭中澤感激道:“謝魏王體恤。”
鄭中澤是當世大儒,但在仕途上鬱鬱不得誌,故而攀附曹鯤,希望能在朝堂有所作為,如今他與曹家相交莫逆,更是成了媒人,擔任了欽天監主官,位高權重,可謂是得償所願。
不過,不想看到曹鯤與皇室聯姻的人太多了。
他這個媒人數次遭遇刺殺。
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攪了大好的喜事,曹鯤特意選了一隊身經百戰的精銳甲士,全天候的貼身保護鄭中澤。
婚期那天,玉京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在黃昏時分,曹鯤帶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將淮陽公主接回王府。
淮陽公主蒙著九翟冠的珠簾被風掀起一角,瞥見曹鯤的蟒袍上金線繡的雲紋,仿佛看到了交纏的鎖鏈。
魏王府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紅綢高掛,金線繡成的“囍”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曹飛熊身著華麗的服飾,頭戴金冠,眉宇間透露出喜氣。
如今曹鯤貴為魏王,又迎娶了大乾的公主,這是何等的揚眉吐氣。
他站在王府大門前,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遠處,鼓樂齊鳴,馬蹄聲碎,一列浩浩蕩蕩的車隊緩緩駛來,最前方是一輛裝飾得如同宮殿般的馬車,車簾低垂,隱約可見車內坐著一位身著華服的佳人。
車隊停在王府前,曹鯤下麵迎接,姬嬋緩緩走下馬車,她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美。
她身著大紅色的嫁衣,頭戴七尾鳳冠,每一步都走得端莊而優雅。
曹鯤輕輕地握住姬嬋的手,在眾人的簇擁下步入王府。
王府內早已布置得如同仙境一般,花香四溢,彩蝶飛舞。
他們沿著紅毯一路前行,兩旁是文武官員和賓客,他們紛紛躬身行禮,祝福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