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瑾韻不敢怠慢,她迅速為孩子褪去衣物,用蘸了酒精的棉球,耐心擦拭著他的腋窩、頸動脈以及胸膛,希望這些傳統的物理降溫法能幫助孩子抵禦那足以致命的熱度。
直至夕陽西下,夜幕低垂,那孩子身上的高熱才緩緩退去,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與平和。
淩瑾韻收拾好所有的醫療廢棄物,緩緩走出房間,卻無意間捕捉到了院中的一段對話,那是二嫂劉氏對著正在劈柴的秦二壯的抱怨與不滿:“老四他們倆這唱的是哪一出啊?家裡不夠窮嗎,糧食還不夠多嗎,怎麼還往外撿孩子?就他們心腸好,這世道,流離失所的人那麼多,他們管得過來嗎?”
秦二壯麵對妻子的絮叨,顯得有些不耐煩,他粗獷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辯駁:“你呀,就少說兩句吧,一個孩子能吃多少?”
劉氏聞此言,火氣更大了,“你說什麼?一個孩子吃不了多少?你看看咱們子勝,那小肚子吃得圓滾滾的,飯量可不小,半大小子吃飯能把爹娘吃窮,你難道不懂這道理?”
正當淩瑾韻準備默默離開,一陣突如其來的“嘩啦”聲打破了院子的平靜,一盆清澈的冷水從廚房門口猛然潑向了劉氏的腳下。
彭家媳婦嚇得猛然一顫,抬頭隻見沈氏,一手提著空空如也的水盆,另一隻手指著她,氣得直跺腳,尖聲道:“大嫂哎,你這是乾什麼?潑水的時候也不看看,水多寶貴啊,怎麼能這樣浪費!那水原是打算用來澆灌我們辛苦種植的土豆的!”
這一幕,讓本就緊張的氣氛更添了幾分戲劇性。
沈氏的一雙眸子猶如圓溜溜的黑珍珠,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光芒,直直迎向劉氏那驚訝中夾雜著怒意的眼神:“我,就是故意給你看的!這水,就是衝著你來的!”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讓劉氏猛然間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口氣卡在胸間,難以順暢:“大嫂,你怎能……這樣對我……”
“我怎樣了?難道我說錯了不成?”
沈氏一手穩穩托著沉重的木盆,另一隻手則倔強地叉在腰間,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不容小覷的凜冽氣勢。
她的目光如同利劍,直指劉氏的心底,“韻兒好心撿回個可憐孩子,這有什麼錯?難道這孩子會吃掉你的那一份糧食不成?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嘴裡咀嚼的每一粒米,都是韻兒不分晝夜、辛勤勞動換來的;你碗裡那幾塊難得的肉,也是韻兒不秦辛勞、親自上山打獵得來的。區區一個孩子,難不成還會搶走屬於你的那份食物嗎?”
平日裡,劉氏雖然心思細膩,但在沈氏這番連珠炮般的質問下,她那點伶牙俐齒瞬間啞火,臉頰漲紅,半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正當這時,淩瑾韻緩緩從屋內走出,她的眼眸清澈而冷靜,不含絲毫溫度地落在劉氏身上:“二嫂,你儘管放心,這孩子既然是我和硯辭帶回來的,我們就一定有辦法將他養育成人。”
劉氏完全沒有料到淩瑾韻會在此刻出現,望著淩瑾韻那瘦削的身軀,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尷尬,連忙解釋道:“韻兒,二嫂……二嫂並不是那個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說,將來你和硯辭定會有自己的骨肉,現在多撫養一個,將來對你們自己孩子……”
劉氏的話沒有說完,但周圍的旁觀者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沈氏聞言,也轉向淩瑾韻,語氣溫和了不少:“韻兒,大嫂不是阻攔你行善,二嫂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們倆再好好考慮考慮吧。”
劉氏趕緊跟上,連連點頭,仿佛搗蒜一般急切:“對對對,韻兒,就是這個意思。”
淩瑾韻的神色漸漸柔和,她溫婉地道:“大嫂、二嫂,你們放心,等硯辭一回來,我們就一起好好商議這件事。”
此時此刻,秦硯辭正忙著製作水車以改善灌溉,秦三壯、王蓮娟也各自忙碌於挖掘水渠,為的是能讓莊稼得到更好的澆灌。
淩瑾韻雖然口中應承,心中卻已有了決斷,知道商量雖是必要,但結果不會有絲毫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