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
事實證明,論及對晉和帝心思揣摩,或者說了解程度,比起顧懷章,薑護確實要更勝一籌。
趙禹坐在晉和帝右手邊兒,父子兩個中間橫著一張黑漆描金忍冬紋的四方小案。
案上置了隻青玉博山爐,爐中此刻並未焚香。
倒是福寧內殿的果香味兒更重,透著那麼一股子清甜,沁人心脾。
李福奉茶上來,還有一碟子糕,芋泥的馬蹄糕,這口味也獨特,偏是趙禹幼時最愛吃的。
晉和帝記得趙行還小的時候,趙禹甚至逼著趙行吃這個。
主要是兩個孩子年紀也就差了三歲。
趙行不大懂事的年紀,趙禹懂的也未必很多。
他不是強逼弟弟吃不愛吃的東西,而是他自己覺得芋泥馬蹄糕是頂好吃的糕,是他的最愛,所以把他認為的最好的,拿來分享給弟弟。
後來才知道,趙行不喜歡吃。
想起兩個孩子從前的很多事,晉和帝麵色總會格外柔和。
趙禹卻沒碰那碟子糕。
晉和帝挑眉看他“換口味了?”
趙禹說沒有,眉心幾不可見動了下,才捏了一塊兒,吃了小半口而已,就放到了一邊兒去“今兒起得早,打了兩套拳時辰都還早,叫後廚上準備了朝食,吃過才來上的朝,這會兒不餓,就沒什麼胃口。”
晉和帝不疑有他,也不說什麼“既不餓,不吃就不吃吧,一會兒吃撐了反而難受。”
趙禹嗯了一聲,果然連看都不再看那糕一眼。
好半晌,他隻側目望向晉和帝“父皇傳召兒臣,是想問問兒臣心中關於南苑都護府主事之人的人選吧?”
晉和帝說是,也不跟他扯那些虛的“最初二郎上折,八成就問過你的意見。你也不用說你不知道——”
他一抬手,也不管趙禹是不是打算推辭,先攔了趙禹的後話,然後才又往下說“你們兄弟兩個私下裡也商量過了吧?
這回說要起什麼詩會,弄到最後也就是花把勢。
你不就是想告訴朕,你有人選,事情敲定之前,多考慮考慮你的心意,不要把袁道熙或是薑元曜放出去嗎?”
話止於此。
晉和帝不輕不重點著小案邊緣處,見趙禹沉默不語,才嘖地咂了一聲“大郎,咱們父子之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要用上這些小手段,而不能開誠布公的來說了?”
趙禹抿唇“這是朝政,並非兒臣私事。”
“那若依你所言,既是朝政,合該朕聖心獨裁,你偏又耍手段,用這些小心思,豈不是目無君父了?”
晉和帝一麵說,又搖了搖頭“朕從未如此教你,太傅想也未曾,你從前也不會如此行事。”
但那也隻是從前。
人都是會變得。
經年累月,歲月更迭,誰是一成不變的呢?
他到底也不是少時的趙禹,而是大鄴的肅王了。
隻是這些話趙禹悶在心裡,念叨過,也就罷了,並不會宣之於口,拿到晉和帝麵前來說。
他若再裝腔作勢一些,此時該起身告罪,說他錯做了事,也用錯了心思,該罰,該重重受罰。
但沒必要。
到底是父子倆,骨肉至親,父皇方才說的那些話,也不是要興師問罪的。
是以趙禹緩了口氣,略略垂眸下來“兒臣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父皇開口,便想著父子骨肉,血脈相連,自是心意相通,兒臣此舉,父皇大抵便明白兒臣心意。
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晉和帝本來就沒打算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