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感受到淨相和尚身上的殺機,他心中升起不詳預兆。
“師弟的修為,這些年進步頗多啊。”淨相和尚平靜頷首:“伱果然是有慧根之人,想必很快就能超過我,像心相師兄一樣修成上三天修為,實在叫我佩服,自愧不如。”
修為實力相近的懸天寺弟子交手,往往是誰都奈何不得對方。
但淨相和尚這時,忽然取出一物。
一朵尋常人巴掌大小,生著四瓣的白,瓣上星星點點,疏密不均地分布有一些黑色的痕跡。
仿佛白紙上潑墨。
永相和尚見了此話,則為之愕然:“……不生?!”
淨相和尚微笑不語。
那朵古怪靈在他控製下漂浮起來落在對麵同門師弟琉璃佛光所化的蓮上。
佛光頓時一顫。
下一刻,琉璃色的蓮上,竟然淌血!
虛幻的血跡經過處,佛光所化琉璃蓮,頓時如烈日下消融的積雪,快速融化。
而永相和尚則全身搖晃,原本有些黝黑的麵龐霎時變得雪白,最後“哇”的一聲真吐出鮮血。
佛門持戒一脈修行者,皆需持戒。
戒律不破,諸般神妙加身。
同一人,可持多條戒誓。
不同的人,可持相同戒誓,亦可持不同戒誓。
修為進境與實力,同戒誓息息相關,不一而足。
永相和尚所持諸般戒誓中,首推不殺之戒。
這本也是不少懸天寺弟子皆修持的戒誓。
正常情況下,以懸天寺傳承的法門特點來說,隻要弟子本人有心堅持,基本沒機會破此戒。
但現在,永相和尚的不殺之戒,被破了。
他殺生了。
殺的卻是一朵奇異的靈。
靈與其說凋亡於永相和尚隻求護身的佛家法門,不如說是亡於其自身奇異的特性。
生與不生之間交轉,平衡卻因接觸永相和尚的佛法而被打破。
靈步向名副其實的不生。
永相和尚的戒誓,卻也被一並打破。
破戒,並非沒有代價。
不僅他的佛法靈光消失,其自身也反受其害。
淨相和尚專門準備這用來針對同門的靈物,流露出來的殺機自然不假。
不過他眼下已無需自己動手。
身後頓時有箭雨升上半空,然後傾盆落下。
失去琉璃佛光保護的永相和尚,頓時身中多箭,血流如注。
戒誓被破,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佛光保護,連堅韌的肉身,也一並衰弱腐朽,不再像先前那般堅固難摧。
………………
雷俊越過山川,來到高家祖地外。
“嗯?”他目光一凝。
高氏一族的祖地外圍,除了文華之氣外,還有兵戈之氣激蕩。
凶悍煞氣並未衝霄而起,反而被禮製規整收斂,四四方方,整體像是形成一重獨立世界,隔絕內外。
但雷俊赫然看見一個血葫蘆模樣的人,像是被射成個刺蝟。
他仔細辨認了一下,居然還勉強算是熟人,從前和對方打過交道。
乃是法號永相的懸天寺真傳。
對方曾經同大唐神策軍將士一起追緝白蓮宗弟子,也曾插手管過閒事,想要從天師府弟子手裡救下被追殺的江州林族子弟。
不過彼時雷俊實力手段更高一籌,當著永相和尚的麵乾掉了那幾個林族子弟。
自那之後到如今,該有些年頭沒見了。
估不到眼下卻在這裡又碰上。
隻不過此刻的永相轟然撲倒在地。
另一個懸天寺真傳模樣的和尚,從後方走上前來,雙掌合十:“我佛慈悲,師弟,你亦算是為平息浩劫而犧牲自己,當無遺憾。”
說罷,他揮揮手,一朵琉璃色的蓮,將永相和尚包圍,然後轉身重回高家祖地。
雷俊見狀,挑挑眉梢。
懸天寺弟子,在澤州高家這邊,來了場內訌?
雷俊收回視線,目光再掃視四周。
他雙目中光華隱約凝聚成符籙,眉心透出細微光線,觀察高家祖地一帶天地靈氣的流轉。
厚重的兵戈征伐氣息凝聚在這裡,規模極其巨大,讓雷俊肉眼幾乎就能看見槍戟如林,兵甲層疊。
這些兵戈之氣,又被更玄奧的力量不斷訓誡規整,顯得井然有序,整裝待發。
就仿佛一座無形但龐大的軍營,大軍兵馬經過連續訓練後,令行禁止,隨時準備出戰。
軍禮。
雷俊心中浮現明悟。
儒學傳承中最核心的精華,謂之曰禮。
如今大唐儒家修道方麵,又稱之為五禮。
即吉禮、凶禮、軍禮、賓禮和嘉禮。
軍禮者,軍旅兵戈之事。
正應了如今葉默權迎戰許元貞。
這裡雖是高氏一族的祖地,但眼下軍禮之高妙和博大,非他們的家學所能布置,當是源自晉州葉族。
雷俊想到先前簽運中提及懸天寺、澤州高家、菩提寺遺址再加上晉州葉族自身,一共四地,再聯係自己這些年來對儒家傳承的了解,心中便大致有數。
葉默權準備了不小的手筆,迎戰許元貞。
四時之軍禮,稱春之振旅,夏之拔舍,秋之治兵,冬之大閱。
布置相關禮儀,分彆著落在相對遙遠的四處所在。
卻縱橫穿過北地山河。
屆時軍禮正式發動,將牽引遼闊山河地脈之力,震動四方,化作無儘兵戈殺伐之氣。
如果“蠻夷”不能破除對手的地利優勢。
那這優勢便是實實在在的,甚至可能遠比預期中更大。
“不過,有點不方便我做事……”
雷俊頭頂,有兩儀天元法籙閃動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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