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令欽這次穿了一身月白錦袍,用芙蓉玉冠束發,冠子上的芙蓉花瓣乃至葉片上的紋路纖毫畢現。
饒是用價不菲,溫潤如膏的羊脂玉,也比不上韓令欽的風華。
在江夏郡王府見到韓令欽的時候,徐婉宜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隻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韓令欽笑意不達眼底,頗有幾分奇詭之態,“你不知道嗎?武安侯夫人。”
刻意加重夫人兩個字。
徐婉宜巧然一笑,“我和世子素未謀麵,實在不知道世子有什麼吩咐。”
韓令欽笑意幽深,“素未謀麵。好一個素未謀麵。堂堂武安侯夫人,為了一封信私會外男,說素昧平生,誰會信?”
徐婉宜的手緊緊扣住桌角,“你在威脅我?你究竟想做什麼?”
韓令欽露出誌在必得的微笑,“很簡單,你現在就回去和離,回來跟著我。”
徐婉宜想都不想,斷然拒絕,“不可能。”
韓令欽睚眥必報,多半是想折辱她。跟?不是外室就是妾室。
成國公府的門是那麼好進的?
徐婉宜想得明白,武安侯府雖然差了些,好歹自己能掌控住。
徐婉宜又放軟語氣道“從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如今羅敷有夫,不忍誤君。世子既為成國公嫡子,什麼樣的美人沒有,何必執著於過去呢?不說彆人,就連我妹妹都對世子傾心不已。”
“昨日種種,譬如朝露,世子還是早日放下才不至於傷人傷己。”
徐婉宜在莊子上那段時間,是和韓令欽一起長大的。
那時候的韓令欽還姓謝,他叫謝令欽。
青梅竹馬。
奈何一個是莊戶人家的兒子,一個是官宦人家的女兒,縱然是庶女,也猶如天塹,家裡絕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於是就像所有俗套的話本一樣,徐婉宜拋下了謝令欽,歡歡喜喜嫁進武安侯府。
韓令欽眼尾微紅,肆意地笑起來,麵上儘是陰沉,聲音喑啞,“原來於我而言美夢一樣的日子,對你來說是棄若敝履、避之不及的往事,不愧是武安侯夫人,夠狠心。”
徐婉宜見韓令欽油鹽不進,心中厭煩,不避不讓,一字一句道“是!我厭惡那段被人踩在腳下的日子,我吃著冷飯剩菜的時候,有人炊金饌玉猶嫌不足。”
“我比她們差在哪裡?憑什麼旁人輕而易舉能得到的,我卻要花上十倍心力?”
“不過是因為我是庶女!難道出身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我不服。論容貌,京都何人能與我比肩;論膽魄、論手段,我自負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卻被嫡母許給販夫走卒一樣的人物時,你在哪裡?”
“你隻顧著責備我棄你而去,捫心自問,那時候的謝令欽怎麼能求娶徐家女?我不得不為自己籌謀。”
“她們說這就是庶女的命。我不甘心,也不想認命。我隻是想過好日子,我錯了嗎?”
徐婉宜慘淡一笑,咬著唇,搖搖欲墜的樣子脆弱又悲傷。
“世子隻顧標榜自己的深情如許,可曾想過我的舉步維艱?我不想嫁與匹夫,潦草此生,也不想為人妾室,叫我的孩子受苦。那時候世子隻是莊戶子,我怎麼能嫁,怎麼敢嫁!”
韓令欽心間劇痛,猶如被萬蟻啃噬。
徐婉宜說完這一通話,才覺得好一點,細細地喘著氣,“世子究竟想要什麼?隻要我武安侯府有,我一定傾儘全力。”
韓令欽喉頭酸澀,艱難道“如果我隻想要你呢?”
徐婉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回,“恕難從命。”
室內寂靜。
徐婉宜起身就要走,她實在是不想糾纏下去。
韓令欽眉目染上瘋狂之色,往前幾步,扣著徐婉宜單薄的肩,掌下熾熱的溫度幾乎要把徐婉宜燙傷。
“你要是敢走出這個門,就彆怪我把你怎麼對付你嫡妹的事宣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