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天性爛泥_北魏異聞錄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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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天性爛泥(1 / 1)

北魏異聞錄!

尉粲被婁三帶進書房,發現父親尉景雙手抱頭窩進沙發裡,長籲短歎,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再看大舅和劉貴,沒事人一樣,兩人還在談論商行接下來的發展計劃。

來的路上,他還想從婁三嘴裡得到消息,提前有個心理準備。沒想到婁三這個缺根筋的下人根本不搭他的茬,氣得他有火發不出,隻能惡語相向,放幾句狠話來紓解心中的憤怒“婁三,給你臉了是吧?你一個下人,竟敢抗命不尊,拒絕回答主子的問話,想死嗎?”

婁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想給我當主子,你不配!”

聽婁三這話,尉粲頓時氣的咬牙切齒說“賤狗,你給我等著,明天就把你趕出高家,和鎮裡那些喪家犬搶食,看你逼嘴還硬不硬!……卑賤的東西!”

在婁家,婁三是下人,但又不完全是下人。之所以至今還以下人自居,是父親婁福認老理,一日是婁家的奴仆,便一世做婁家的奴仆。婁福的命是老家主婁提撿的,婁姓也是老侯爺賜予的。老侯爺離世以後,繼承家主之位的婁內乾多次要去了他一家的奴籍,但婁福堅決不允。至今,婁內乾和婁福,主仆二人相處如兄弟。婁昭君這一輩見了婁福都要尊稱一聲婁伯,從不敢像對待下人一樣對待婁福。即便是姑爺高歡,也是因為三小姐堅決要求他認主,才有了現在的主仆關係。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狗屁外甥,還真把自己當成主子了?什麼東西!你這樣狗屎抹不上牆的貨色,三爺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八百。在外曆練那幾年,從洛陽到平城,從江南到漠北,走遍大魏境內,什麼樣的紈絝沒見過。因此,婁三懶得和他多嘴。以他對高歡的了解,特彆是遭難以後的高歡,對這等上不得台麵的事,定不會簡單放過。等著瞧,有你小子好受的時候。把尉粲帶進書房,婁三並沒有像以往那樣退出去。他倒要看看,這崽子怎麼過這一關。

尉粲觀察了一圈,見隻有父親一副抱頭歎氣的慫包樣,大舅和劉貴居然還若無其事的聊著不相乾的事,心裡的怒氣便不打一處來。心說,阿爺啊,您就窩囊死算了!從來都是嘴硬手軟,見了大舅就發怵。在家時我怎麼和您說的?誰也彆尿,拿出主家的氣勢來,直接找劉貴支取兩千貫,不信他敢不給。兩千貫,還黑虎坊一千,手裡還能餘一千,再去賭一把大的,把輸掉的那一千貫贏回來不就完了嘛。可您不但沒取到錢,還招惹上這個白眼狼,這不是添亂嗎?還有這個竊取了商行大權的劉貴,他算什麼東西,為什麼要他插手咱們家的事?還有婁三這個卑賤之人,居然敢看主人家的熱鬨,有沒有點規矩?

心裡很是不爽,不能對父親、大舅、劉貴發火,還不能對一個下人發嗎?想到這裡,尉粲扭頭狠狠的瞪著婁三說“你這賤皮,主人家的是你也要偷聽?滾出去!”他這一嗓子將在場的人都喊愣怔了。

劉貴一眼一眼觀察著高歡的表情變化。

窩在沙發裡的尉景,被兒子這霸氣十足的厲聲嗬斥,驚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婁三沒想到,姑爺這個不成器的外甥,不僅缺教養,簡直就是一條瘋狗。

高歡也是心裡一怔,他也沒想到尉粲會這麼對待婁三。這孩子怎麼變成這個樣子?這是一隻腳踏入魔道的節奏啊!看他那副張狂樣,說明尉景找劉貴耍無賴是他的主意。手裡分文沒有,敢和專業賭棍玩千貫賭注,是什麼在支撐他生出這等潑天膽量?又是什麼東西作祟,讓他尚未成熟的靈魂變得如此醜惡?

“三哥,坐我身邊來。”高歡語氣平靜的邀請婁三坐下。這是一種態度,稱婁三一聲三哥,意思是一家人,不是什麼主仆關係。

婁三和劉貴都因為高歡的這一句話愣了一下。

高歡說“三哥辛苦了,坐吧。”

婁三這時也明白了高歡的用意,勉為其難的坐在高歡身邊。

高歡這樣的態度,尉景心裡也覺得不舒服,但他腦子還算清醒,知道這是小舅子教育兒子如何做人,也是通過這樣的行為對兒子出言無狀的無聲回擊。

尉粲則感覺被大舅侮辱了,頓時眼睛瞪得血紅,歪著腦袋,一副桀驁不遜的樣子。

無論心裡怎麼討厭這孩子,作為長輩,作為便宜舅舅,高歡都必須認真對待這件事。

“尉粲,先糾正你一個錯誤的認識。”高歡手裡捏著茶杯,耷拉著眼皮,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

“婁三是我的家人,你可以不認他這個長輩,甚至可以不認我這個長輩。但是,婁三的真正身份是平城婁家的家人,受婁家家主重托,負責保護婁家三小姐,也就是我的妻子婁昭君的安全。在婁三小姐昭君眼裡,婁三不是下人、奴仆,而是兄長、至親,更是救命恩人。我和婁昭君成婚以後,也深受婁三照拂,我們彼此也親如兄弟。在我們這個小家裡,他乾什麼活,我做什麼事,隻是分工不同。都是在為這個家儘心儘力,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憑什麼視他為卑賤?”高歡的語氣一直是平靜的,但說出的話卻像冰碴子。他的口吻,不是把尉粲當作外甥,而是客觀的第三人。

婁三忽然有些氣血上湧,高歡短短幾句話,直接戳到他內心最柔軟的部分。他下意識的捏了捏鼻尖,強迫自己控製情緒,莫要表露內心的感激之情。人與人相交,有時無須多說什麼,心靈的碰撞更重要,也更真誠。這幾個月來,高姑爺使喚他像使喚一頭老牛,卻連一句感謝的話也欠奉。可他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劉貴再一次被高歡的所作所為折服。心說,阿歡這家夥……越來越讓人佩服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遺傳這種東西真是沒法改變。高歡的這套說辭,在劉貴聽來是欽佩,是感動。不管高歡出於什麼目的,單就對家裡下人的這份抬舉,手段絕對高明。可在尉景聽來,覺得高歡的用心險惡,手段卑鄙。為了教訓自己的兒子,不惜拉低主人的身價,故意和下人稱兄道弟,你這是惡心我們父子嘛。

與尉景有相同感覺的是尉粲,他對高歡的作為,甚至有點深惡痛絕。

看著這父子兩人的表情,高歡禁不住哀歎一聲。心說這父子倆,一個德行,好壞不分,完全是以自我為中心。但他不以為意,繼續說“我從四歲到了尉家,至去年八月成婚離開,十九年,承蒙姊夫的撫養照顧,阿歡絲毫不敢忘卻這份天高地厚的養育之恩。天底下,沒有比活命之恩更重的恩惠了。我欠尉家的,我會用一生償還。”這幾句話,高歡說的很是入情。

“嗤……嗤嗤……就知道你又要賣嘴皮子。鬼才信你的話呢!”尉粲對高歡信誓旦旦的說辭嗤之以鼻。

高歡沒受尉粲無恥的嘴臉乾擾,繼續說“我欠尉家的,不等於我身邊的人也欠尉家的,更不等於我的朋友也欠尉家的。我欠尉家的活命之恩,不等於尉家可以剝奪我的尊嚴。我需要償還尉家的,是恩情,不單單是債務。如果你們要的是債務,很簡單,現在就可以還請。十九年的衣食住行,說個數,值多少錢,我立馬就還。”

“……我還不清的是感情債,是欠我一母同胞的阿姊高婁斤的感情債,哪怕搭上我一條命。”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著姊夫認真的說“……尉景、尉士真,我的親姊夫,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尉粲之所以敢如此胡作非為,你這個做父親的,要承擔大半的責任。所幸現在懸崖勒馬,為時不晚。如果再放任下去,有你後悔的那一天!自古溺愛多敗兒!今天是我這做小舅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你說重話,勿謂言之不預!先從你開始,正確認識自己,正確看待他人。你若能認清自己何德何能,消消停停乾你力所能及的事,小弟願用性命擔保你豪富一生。你若自命不凡,總以為天下沒有你乾不了的事,那麼,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各奔前程。你想把股份繼續留在商行,還是分出去單乾,由你決定,我絕不阻攔。華北貿易商行成立之初,我們共有十三人參股,你若願意撤出商行,現在可以把股份折成現金提走。”

尉景低頭嘟囔了一句“我又沒說什麼……”

尉粲突然插嘴說“分家,把我阿爺的股份折成現金,我們自己另起爐灶。”

尉景這時也被兒子的無恥氣得跳腳,他大聲對尉粲嗬斥道“逆子,閉上你的臭嘴!惹禍精,不省心!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高歡沒有接尉粲的話,他針對的是尉景,於是繼續說“這話就說到這兒,姊夫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中午前把決定告訴我。至於我阿姊那裡,我去解釋,你隻管自己做決定便是。隻要我活著,永遠不會再讓阿姊吃苦受累,這點你放心。”

尉景沒吱聲,說明他是動了心的。

“……現在說說尉粲的事。……尉粲,如果我在你心中還是舅舅,那麼我要說,你還是個孩子,但你成長的太慢了。你比同齡人的心智差一大截,舅舅為你著急,更為你父母憂心。你是家中的長子長孫,將來是要頂門立戶,撐起這個家的。十四歲的男子漢,整天不務正業,飛鷹走狗。現在更是學了一身臭毛病,腦袋撥撥的,搞不清自己是誰。若乾年後,你父母該不該指望你?”

“……如果我在你心裡就是一個白眼狼,一個外人,那麼我就站在外人的角度說你幾句。你攛掇你父親去商行取錢,說明你知道商行和你沒關係。而你在鎮裡四處宣揚商行是你家的,可見你隻能借助彆人的勢力給自己壯膽。這個小小的舉動,說明你是個愛慕虛榮,又不思進取的人。愛慕虛榮不一定是壞事,把虛榮心變成進取的動力,早晚會有收獲。愛慕虛榮又不思進取就可怕了。虛榮會促使你,為了不勞而獲鋌而走險。其二,離開父母的養育和幫助,你身無分文。身無分文卻敢深入賭坊豪賭,證明你做事不計後果。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被人算計了。被人算計又恍然不知,證明你頭腦簡單。欠下賭債,自己不想辦法,卻要逼迫你父親為你償還賭債,證明你沒有擔當。想想你,心智不全,頭腦簡單,愛慕虛榮,缺乏責任心,自私自利,缺乏擔當,不思進取,不學無術。種種結論證明,你就是一坨抹不上牆的爛泥。”

“……假如你能引以為戒,從此靜下心來讀書練武,或者做些自己能夠做到的小事,不求叱吒風雲,隻求能養活家人,至少能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假如你還是現在這個樣子,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以為家人都欠你的。你得到的,都是理所當然的,我可以告訴你,你活不過三年。我為什麼這麼肯定?第一,身無分文敢豪賭,賭輸了又還不上賭債,必然招來殺身之禍。第二,你今年十四歲,尚在總角之年,就敢進出風月場所嫖妓,嗬嗬……你的嫖資從何而來?沒有嫖資想來場霸王嫖,妓院的老鴇會放過你?或者紅口白牙的和你父親要?父親給我幾貫錢,我要逛窯子?草!……真是以你為榮。”

說到這裡,高歡差點把自己惡心著。劉貴和婁三強忍著沒敢笑出聲來。尉景已經感覺無地自容了。

“……尉粲,你口口聲聲譴責我知恩不報,四處散布我是個白眼狼,理由是什麼?不就是我的姊夫和阿姊撫養了我十九年嗎?如果說,我的命是我阿姊給的,那麼,你的命是誰給的?我沒有報答她的養育之恩,至少我不禍害我的恩人。你呢?你憑什麼認為,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你慫恿你父親從商行分離出去,你攛掇他替你還賭債,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父母生你養你,是希望你成為棟梁,能給尉家頂門立戶,孝敬父母,拉引弟妹,壯大家業,不是讓你吃喝嫖賭,荒度人生,慷他人之慨,肥一己私利。讓我猜猜,你的賭債應該沒有兩千貫,對不對?”

尉粲一個愣怔,眼神遊離,低頭不予回應。

尉景則瞪大了眼睛,心中哀嚎,孽障,你這是要老子的命啊!

高歡繼續“明明輸了五百貫,或者一千貫,卻要你父親給你提取兩千貫,說明你還要再去賭,意圖贏回來。嗬嗬嗬……尉粲,既然你不想認我這個舅舅,那也無所謂。但作為一個關心尉家的旁人,我勸你一句,論心智、論膽略、論擔當、論狠辣、論手段、論人品,你都一無是處。賭博場上,彆說人家合夥故意算計你。就算堂堂正正和你這樣的人對賭,你都沒有任何贏的可能。意誌不堅定,心性不沉穩,手裡有贏麵便眼放金光,沒有贏麵就垂頭喪氣,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這樣的人進賭場,必然會輸個底兒掉。”

“……聽說你現在以尉大公子自居,身邊還跟著幾個常隨。揚言華北貿易商行是你家開的。自封懷朔四少,前呼後擁,不可一世。嗬嗬嗬……有派頭。十四歲的嫖客已經夠讓我震驚的了,沒想到今天又一個驚雷,居然豪賭千貫,領教了!尉大公子,說說吧,賭債怎麼還?彆總想著禍禍父母,自己做事自己擔。人蠢不可怕,膽小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心機惡毒。”

“愛還不還,反正明天還不上,黑虎坊說了,把我大卸八塊,丟進陰山喂狼。”尉粲說。

聽他這麼說,旁邊的劉貴搖搖頭,歎口氣說“算了吧阿歡,彆浪費唾沫星子了。你在家等著,我去商行取錢。”

婁三也說“我和劉公子一起去。”

尉景再怎麼說也是懷朔鎮的獄隊,做人雖有些浮躁,但好賴總還是能分得清。小舅子話說的難聽,像把小刀子,一刀一刀的紮心。但仔細想想,句句直戳本真。愛之深,責之切,不這麼重錘砸破鼓,粲兒這孩子怕是真的會走上一條不歸路。即便這麼敲打,看看他那副樣子,死豬不怕開水燙。唉!也不知道像誰?

高歡真的無語了。心說,這尼瑪就是對牛彈琴!自己煞費苦心的尖銳刺激,他居然一句沒聽進去。這還是人嗎?鐵石心腸,不為凡心所動?這樣的人,真的能夠被教育成一個正常人?從小看大,三歲到老,本性這東西能改?高歡感覺有點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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