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太過傷心絕望,他竟然沒有去跟蘇小珞求證,她那樣的性子,若是真的放了手,肯定不會拖泥帶水,她走的時候,他跟她鬨得那麼僵……
他沒敢去求證,當他再見到蘇小珞的時候,是桑白孩子沒了的那天。
他一直想見她,可是見了她之後,才發現有些人相見不如不見。
蘇小珞輕輕闔了一下雙目,孩子怎麼沒的,她到如今還是不敢想這個問題,那個孩子是她跟虞世堂最後一點兒的牽絆,可最終,還是沒有了。
這可能就是緣分吧,她跟他之間不可能繼續下去的緣份,厲言還想再說話,蘇小珞突然開了口,語氣顫抖“厲大哥,求求你,彆說了——”
為什麼還要再揭她的一次傷疤,是因為嫌她不夠痛嗎?
她雙手扣在手心裡,感覺刺入了皮肉,覺得疼了,才鬆了一口氣,睫毛輕輕的顫了顫,抬起頭的時候,一雙清麗的眼眸裡像是裹了一層淡淡的悲傷。
厲言看著她這樣子,知道蘇小珞怕是又想起了那些悲傷的事情,他剛剛隻顧得刺傷虞世堂,卻忘了蘇小珞其實才是那個最痛苦的人“小珞,抱歉。”
她已經緩和了眼底的情緒,想扯一個笑,卻扯不出來,事到如今,連一個笑她都覺得奢侈“厲大哥,沒事。”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心在滴血,怎麼可能沒事,隻是她不想讓一個人去承受這種痛苦了,所有的痛苦,悲傷,她一個人背就好了。
至於,虞世堂,從前跟她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
厲言這般溫潤的人,這會兒,卻不知道該如何緩和現下的場景,氣氛似乎被冰冷凝了一樣,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想說什麼的時候,虞世堂又低低出聲,他本來就是虞家的小公子,比較張狂的一個人,在知道自己可能疏乎了一些事情之後,怎麼可能不去求證。
眉鋒擰成一條麻花,利如刀刃一般,他望著厲言“厲言,把話說清楚!”
“虞世堂,就算我把話說清楚,當年的事情你能挽回嗎?”厲言知道虞世堂的脾氣,他知道虞世堂從小姿意妄為慣了,大概自己是他心底最不願意接受的一個存在。
不過,同樣的,他也沒有打算接受他。
如果不是因為蘇小珞,他一句話都不願意跟他說。
虞世堂心跳似乎跳了一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心底盤旋著,他望著厲言,如同冰鋒的眉眼沒有一絲溫存之色“你至少,要告訴我一個真相。”
厲言不想說,事到如今,再說當年的事情沒有用了,誰也沒有辦法彌補蘇小珞內心的缺撼,當然也是自己的,他這三年,一直在想,當初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娶蘇小珞,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變了一個樣。
至少,那個孩子是可以生下來的。
至少,蘇家是不會有那麼變故的,至少,一切還可以挽回……
他對蘇惜執念太深,一直想著補償,可惜,他卻最終把蘇家的人推入了地獄裡,他已經沒有資格再過問蘇小珞的人生,隻要她安好就行。
這是他如今僅剩的期望了……
“我怕知道真相之後,你會更加沒有辦法接受。”虞世堂不知道,可是厲言心底跟明鏡似的,隻要有虞夫人在,虞世堂不可能順順利利的娶蘇小珞“虞世堂,既然你不能給她一個未來保證,還纏著她做什麼,我看你不如早點放手的好!”
“厲大哥!”這些話落下來之後,蘇小珞下意識的先開了口,她望著厲言,哪怕隱忍了自己的表情,這會兒也有幾分慘不忍賭,真相被揭開之後,她從起初的不能接受,到現在慢慢學著平靜,人總是不能太執念過去的東西,執念太深,容易傷人。
“嗯?”他望向了她,目光柔和。
那一雙眼睛仿佛賜予了星光一般,出塵平靜,蘇小珞望著他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輕吐了一口氣,才說“這個事情,我會解釋,隻是今天我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到了給我電話。”
厲言還想再說什麼,但是看著蘇小珞那雙眼睛,最終,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臨走的時候,加了一句“小珞,有事給我電話。”
他知道,小珞這是打算避開他,跟虞世堂好好談一談,而他在這裡不適合。
厲言走了之後,蘇小珞指了指前麵的咖啡廳“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去那邊吧。”
這裡確實不方便,停車場這裡人來人往的,已經有不少人往這邊看了,依著虞世堂的名氣,如果有人發現他在這裡,恐怕明天新聞又不消停了。
兩人去了咖啡廳,虞世堂習慣性的給她點餐,蘇小珞卻製止了“黑咖啡,謝謝。”
虞世堂愣了一下,等侍者離開之後,他才出聲“你以前不喝這個的。”蘇小珞喜歡甜食,黑咖啡這種東西,對她來說,簡直是毒藥。
所以,她跟他一起,從來沒有點過這個。
蘇小珞一愣,大概是沒有想過,虞世堂還能記得自己的口味,墨玉一般的眸色裡平靜的沒有掀起一絲漣漪,除了緋紅的眼角,證明她方才哭過。
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虞導,人的習慣總是會變的。”
這句話,分明意有所指,虞世堂不可能聽不出來,他望著蘇小珞,並不想分辯她這句慶的具體意思,他隻想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那個孩子會沒了?
所以他也不打算掩飾自己眼底的急切,鳳眸裡波光粼粼,卻是傾城一般的認真,他望著她,眸子裡的溫度,似乎能灼傷人“小珞,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小珞聽著他急切的聲音,清麗的小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或許該說,曾經她對這個男人有過期望,可是那些事情發生之後,她覺得,自己不該對他抱有期望。
因為期望過高,總是容易失望。
她也沒有必要捧著自己的心再跟他踐踏一次,臉色微冷,連同唇角都似冰鋒一般的刀刃,她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望著虞世堂的樣子,甚是淡淡,仿佛這個人,再也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當年,那個孩子……”
有些話,終究問得不是那麼心安理得,在知道自己跟蘇小珞有過一個孩子的時候,虞世堂分不清自己心裡是何等的滋味,他這個人,生xg愛玩,對孩子其實並沒有太多的熱衷。
除了老大家的那個小家夥,他偶爾興致來了,會去逗弄幾句。
可是老大寶貝的緊,他還沒有跟小家夥說幾句話,他就直接開口趕人了,搞得他這個親弟弟很是幽怨,久而久之,他倒是對小孩子沒有彆的感覺了。
可聽到厲言說蘇小珞的孩子沒了的時候,他心裡竟然很不是滋味,無法形容。
“厲大哥說得沒錯,我肚子裡的孩子確實是你的,不過那個孩子已經沒了。”她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在敘述一個平靜的故事。
再見虞世堂,她的態度是疏離的,不願意搭理的,說話的時候故意拉開距離,想著怎麼躲開他,不願意再見他,可是現在她同他說話,表情跟鐵鑄的一樣。
仿佛多說一句,都是多餘。
虞世堂明明已經知道這個答案,可是心底還是抑製不住的疼“對不起,小珞……”
她卻笑了,極其意味深長的笑,明豔的小臉上拿出幾分說不出的冷意,眸光仿佛穿梭歲月,回到當年,她抱著那個孩子的屍體哭得死去活來。
眼角一酸,控製不住的濕意已經蔓延開來,她輕吐了一口氣,聲線依舊很淡,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一般,苛責,絕望,憤怒,傷心,都沒有。
她平靜的仿佛隻是在敘述一件往事一般,跟自己全無關係“六個月了,虞世堂,你知道嗎,孩子都六個多月了,可惜剛出生就沒了滿意,我抱著他的時候,他身體都是僵硬的,無底我怎麼喊他,他都不肯醒過來。”
“他不笑,也不哭,我用了很多辦法,他都沒有反應,後來有人告訴我,他死了,出生的時候就死了,虞世堂,你滿意了嗎?”蘇小珞的嗓音透著一股子奇異的平靜。
可,也透著一層一層的冷,像是從冰天雪地裡一點一點的滲了出來。
虞世堂隻覺得冷得不行,明明天氣並不冷,甚至今夜沒有風,樹枝在枝頭偶爾招搖,月亮早已經沉到了烏雲下麵,整個世界像是撲上了一種悲傷的色彩。
他不知道是不是蘇小珞說得事情太過悲傷,眼底竟然有幾分濕意,他一摸,竟然是自己的淚,他怎麼會哭了呢,不就是一個孩子嗎?
可是,那是他第一個孩子……
他跟蘇小珞的孩子,沒有叫過她媽媽,也沒有叫過自己爸爸。
就沒了,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心臟仿佛被人在用無數把刀生生的刮掉上麵的肉,他覺得疼,受不了,他望著蘇小珞,嗓音幾乎不像是自己的“小珞,彆說了,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