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醫在太醫院混了一輩子,這麼被揪著跑的情況也沒碰見幾次。上一次這麼跑,還是先帝駕崩呢。
他悄悄地擦了擦汗。
剛剛他正在太醫院當值,突然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個太監,一看,手裡拿著的是東宮太子的令牌。也沒說清是哪個不好,扯了他的袖子就是一通跑。
把他嚇得,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他險些以為國本有失啊!結果,就這?床上躺著的人雖然隔著床幔,但是聽得出呼吸勻停,絕無大礙。
但是,見太子爺的臉還是黑的,他也就把麵孔放得嚴肅起來。隻見他說了一聲:“得罪。”就把絲巾搭上露出來的皓腕上。
他從醫四十餘年,這是閉著眼也能摸出來的脈相。
“恭喜殿下,孺人這是有喜了。”劉太醫恭敬下拜。
果然見太子爺麵上帶了喜色,一抬手叫他起。“她一直這麼睡著,是否有所妨礙?或者是有什麼飲食不當的緣故?”
劉太醫心下暗笑,孕婦嗜睡有什麼的?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了。不過太子爺之前不是已經有一位妾室生下孩子了嗎?想來還是那位並不受寵吧。
但是心底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絕不能拿出來說。他想了又想,道:“婦人有孕辛苦,孺人一個人帶著兩個人的份量自然會困倦嗜睡。不過這也不難,平日裡吃些愛吃的,多走動、分分神兒也就好了。”
李世英低著頭心想:這太醫倒是好做,說了等於沒說。這話他也能想得出來。
得了這話,太子爺自然就安排給奴才們了。聽說薛錦荔晚餐沒吃,他又叮囑膳房做些薛錦荔平日裡愛吃的來。
太子妃那邊兒從太子爺進了東宮起就已經得到信兒了。她心裡想,哪怕是今晚不留宿她這裡,無論如何太子爺也會來一趟琅華宮叮囑甚至是褒獎自己幾句,再去趟蘭萱堂看看小皇孫。可是沒有來。
太子爺著了南安王的道這事兒她不知道,她還是覺得是薛錦荔不安分,引了太子爺去。她好不容易按下去的蠢蠢欲動的心又叫薛錦荔給激起來了,甚至隱約覺得前幾日鶯兒做得對。
想到這兒,她又覺得會損肚子裡孩子的功德,於是趕緊念了一句佛。
剛撫平了胸口,又聽見乳母蘇姑姑著急忙慌地進來報,說太子爺請了太醫去漱玉齋。
她心臟開始砰砰跳,難道是薛氏的膝蓋落下病了?她有自信太子爺不會為了這件事明麵上向她發難,正妻的臉麵他向來會給。但是心裡會不會留下芥蒂,她就沒有把握了……
就這麼忐忑地坐了一會兒,又聽見蘇姑姑說,膳房那邊半夜捅開火做飯了——太子爺吩咐的。
她心裡突然升騰起一個可能,並且馬上就宣之於口了:“薛氏,有了嗎?”
蘇姑姑遲疑地點點頭:“隻怕是。”
見自小帶大的太子妃慢慢低垂下頭去,蘇姑姑也不忍,她可還大著肚子呢,怎麼能傷心!
蘇姑姑趕緊握住太子妃的手:“娘娘彆怕,您肚子裡的這個,才是真龍呢。其他人,就是生出來也就是個小花蛇罷了。”
太子妃強笑了一下,叫了石大夫來給她號脈——她的孩子萬不能出事。
(漱玉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