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明,世上有太多的悲傷離彆讓我沉溺海底——
李舒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
準確來說,等她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和柳葉回到家裡。
柳葉一路都沒講話,
哪怕進了屋,攥著李舒虞的手也並未鬆開。
李舒虞像個木偶,任由她牽著,沒什麼反應。
兩人來到浴室,
柳葉深吸口氣,輕柔的蹲下身,卸去她的衣衫。
李舒虞本來就瘦,
短短兩周時間,她仿佛被抽乾了靈魂。
跟顧莫非相處八年滋養的血肉,仿佛也在這段時間被消耗殆儘。
烏黑的淤青和傷口像是密集的爬蟲,布滿少女的身體,與那少許的白皙玉肉對比鮮明。
柳葉看的心疼,用溫水小心的幫她擦拭。
“疼嗎?”
“……”
李舒虞沒說話,隻是搖頭。
柳葉抱抱她,又拿著酒精和藥品,小心的為她塗抹。
李舒虞怔了怔,
她在柳葉眼裡看到了柔和的光。
那是和顧莫非相似的眼神,卻又不太一樣。
沒有濃烈的愛慕和占有,隻是純粹的關心和愛護。
對啊,
我差點忘了,
我的媽媽,好像也有這樣的眼睛。
溫柔、細膩、又帶著心疼的憐愛。
明明隻過了一天,
可為什麼我感覺好久好久都沒見過她的照片了,
久到我快想不起她的樣子,
記不清她的聲音……
“……”
李舒虞鼻尖一酸,下意識的張開雙臂抱住柳葉。
她想哭,
眼淚卻早在醫院裡流乾。
乾澀的眼睛紅腫著,有些疼。
柳葉也微微怔住,輕拍她的後背。
擦藥的全程,兩人都沒再說話。
等處理完一切,夜已過半。
柳葉煮了麵,端到李舒虞麵前。
“舒虞,吃點吧。”
“……”
李舒虞動了,
她拿著筷子,動作僵硬,
手腕的疼讓她吃兩口就要停下休息。
柳葉索性端著碗,一點一點的喂她。
“謝謝阿姨……”
李舒虞囁囁道,
她聲音很小,藏著哭腔。
柳葉揉揉李舒虞的頭,下意識紅了眼眶。
“有阿姨在,不用怕,什麼都不用怕……”
“……”
李舒虞沒開口,咬著唇,輕輕點頭。
將要睡覺時,
李舒虞執意要睡顧莫非的房間。
柳葉拗不過,隻能由她。
“如果害怕了就叫阿姨,阿姨就在外麵守著。”
“好”
李舒虞點頭,輕輕關上房門。
她在顧莫非常坐的書桌前坐下,顫顫的伸出手,輕撫著桌邊,
又將床上的枕頭抱住,將自己縮成一團,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少女安心。
直到現在,
她恍惚的精神才清明些,不得不接受爺爺去世的事實。
長舒口氣,
李舒虞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在床上。
七月盛夏,
她竟覺得冷,將自己裹得嚴實,卻依舊手腳冰涼,捂不熱。
李舒虞朦朧的睡去,又在恍惚間驚醒。
唯一的親人去世,
帶來的不止是讓人窒息的悲痛,
還有對未知的恐懼和洶湧如潮的孤寂。
自此之後,
在這個世上,就真的隻剩她一個人了……
……
在醫院處理完李建民的後續事情,
顧學林雙眸透紅,癱坐在太平間門口,腳邊是成堆的煙頭。
短短幾個小時,他仿佛蒼老了十歲。
此時,
電話響起。
“喂,林哥,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她現在在海清酒吧,看樣子喝的差不多了。”
“恩”
顧學林點頭,掛斷電話。
他抬眸,
看著太平間的門,吐著濁氣。
“老爺子,你放心,我會照顧舒虞的,至於你不忍心辦的事,我替你辦!”
語罷
顧學林穿上寬大的外衫,戴上帽子走出醫院。
海清酒吧門口,
沈澤喝的爛醉,王詩柔讓司機將他拖上車。
“你先把小沈總送回去。”
“您不回去嗎?”
司機詫異的看向王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