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璿側眼瞧了小萬子一眼,他還與坊有瓜葛?
按照她與玄淩玨之前的計劃,是她去皇宮製造玄淩玨與坊密謀造反的假象,利用十月初一皇帝為大軍踐行之時,鼓動皇帝直接派兵圍剿坊的,而且百裡失笑也同意了要帶鬼瞳先入坊,一來能確定那當家之人是不是波斯聖女,二來也可以適時地裡應外合,拖住那當家的不會趁亂逃跑。
如今這樣,樂璿她若是中途下了車,恐怕坊必定會立刻派人監視她,甚至除掉她,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可她這般直接進了坊,會不會成為圍剿時坊的人質?
若坊以她為挾,隻怕皇帝會義無反顧地舍棄她吧?
小萬子餘光中感受到了王妃的打量,不知為何,便覺得王妃的眼神極恐怖,如一支匕首正抵在了他的心口,驚得他幾乎要呼出聲來,他在萬歲爺身邊服侍得久了,也算是寵辱不驚的人,可還是被這一眼嚇破了膽。
人一旦心裡有鬼,就會格外地草木皆兵。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便進了坊的院子,馬車安然停下時,小萬子幾乎是逃一般跳下車的,本來是準備將王妃押下車而上來的三四個女子都不由得一慌,眼瞧著慌亂的小萬子問道“怎麼了?”
不等小萬子理清頭緒,樂璿便已經坦然地掀開簾子,從那馬車上躍下來,跟在樂璿身後的天鶴抬眼瞧了瞧這幾個姑娘腰間的荷包,便也大概猜出了幾分,主仆二人的眼神裡都是滿滿的淡定,讓在場的幾個小姑娘都有些驚訝。
“王妃既然不掙紮,我們也不費力氣了,大姑姑在正屋等了您多時了,雖我去見見吧。”開口說話的姑娘個子很高,人也極標致,是個無論站在哪兒都不容忽視的俏佳人。
樂璿輕輕點頭,走之前仍是不忘打量了小萬子一眼。
坊再囂張,畢竟隻是個民間組織,不比皇親國戚,可以將細作安插在長生殿,可不是一般組織做得到的。
樂璿隨了那高個姑娘一路行到正屋,路上偶爾遇見兩三個姑娘,相貌亦都是人中翹楚,而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氣質,更是昭示著她們從小到大便不是鄉野間長大的丫頭。
正屋中燃著淡雅的香氣,這個香氣與以往的尋常人家燃的香料不太一樣,讓樂璿有一種隱約的熟悉,她一定是在誰的身上嗅到過這種氣味,隻是讓她現在想來,她又一時記不起。
“大姑姑,明若將佛王妃帶來了。”高個姑娘對在正屋中等候的鬥笠女子施施然行了一禮,樂璿一時玩味,竟然行得是宮禮?
“下去吧。”那鬥笠的女子低聲開口,聲音低沉卻溫柔。
樂璿抬眼,瞧了瞧眼前這個一襲白衣的女子,頭頂帶著幔著白紗的鬥笠,白紗的質感很好,搭在肩膀上的褶皺更是彰顯這那白紗精細的做工。
樂璿微微彎唇“絞菱素錦,用的是雪山盛產的天蠶絲,看起來與紗無異,卻在紡紗時摻了些織錦的工藝,心思巧妙,巧奪天工。”
那鬥笠女子淺笑,指了指右側的椅子,輕聲開口“王妃先請坐,王妃若喜歡這錦緞,無緣明日買來幾匹送與王妃便是。”那女子一邊說,一邊回手斟了杯茶擱在樂璿手邊。
那雙手雖然保養得很好,但還是依稀可以看見歲月的痕跡,看來少說也該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了。
樂璿冷冷牽了牽嘴角“謝謝坊主好意了,我從不喜歡做遮遮掩掩的事兒,怕是用不上這故弄玄虛的錦緞,還是留給坊主的好!”
無緣反而淺淺地笑“你如今在我坊裡,身邊不過一個小丫頭,若我真動了氣,吃虧的還不是你?不知王妃說話如此囂張的底氣何在呢?”
“底氣在於坊主並不是將我抓來關起來的,若我剛剛看的不錯,這坊中高手眾多,任意抓出一個來,便足以對抗我們主仆。而也恰恰是這坊藏龍臥虎,卻暴露了坊主此次找我來的目的。這坊製度很完善,上下級各司其職,若不是想要拉攏我入坊,根本犯不著讓坊主親自出麵。”
無緣隔著那霧蒙蒙的白紗,王妃眼睛中的神采她雖看不甚清,但白紗中映照出的剪影,已經昭示這女子的與眾不同。
無緣在白紗中隱隱淺笑,看來她還真是個合適的人選。
樂璿看不見無緣的表情,不過一個可以統領眾多女人的當家,這點兒氣度跟智商應該還是有的。越是聰明的人,越願意聽實話,哪怕是最血淋淋的事實,也好過粉飾太平的謊言。
“既然王妃心思澄明,坊的價值恐怕您也一早了解了。王妃說的不錯,無緣的確是想要拉攏王妃,原本隻是想讓你如明若一般做一個外線,舒緩您在王府中的寂寞難耐,又能彰顯自己的美豔。但如今看來,王妃心如明鏡,應該不是這種會為了彰顯自己而出賣自己的色相的人,所以,無緣想請王妃入主坊,與我姐妹三人一同管理坊,不知王妃意下如何?”無緣的語氣仿佛在談論今天晚上吃什麼一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