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當即沒有說什麼,皇帝隻叫把人證物證帶來,秋姑姑一見墨如與那枚荷包,一雙眼睛又驚又怕,直呆呆的望著眼前的一人一物,心沉到了穀底。
隻這樣,墨如又將事情經過說給太後聽,又將饋贈的錢財一一呈上,證據俱在百口莫辯,秋姑姑無從抵賴。
太後隻向著李連英道:“她在不在宮裡,去,讓她過來!”
李連英一聽之下便知道太後所指,遂忙回:“回老祖宗,人剛來,還沒來得及往寢宮問安,奴才這就傳她過來。”
見李連英退出寢殿,太後舒了口氣:“把那堵嘴的拿開,讓她分辨。”
秋姑姑心中一喜,隨著嘴被釋放開,便一個勁叩首道:“老祖宗,奴才……一時糊塗,實在是那宋傾瀾有欺上瞞下,魅惑主上之嫌。”
皇帝哪裡聽得進她這出誣陷栽贓,厲色道:“自己心術不正,敗露了卻來胡亂攀咬,來個禍水東引,當真是品行低劣之人!”
太後不發一言,隻若看戲一般。
秋姑姑從不把這個生在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小皇帝放在眼裡,又見太後似乎洗耳恭聽,一下來了氣焰,即刻大聲道:
“皇上仔細被那丫頭蒙蔽了,彈琴寫字,陪笑陪鬨,裝柔弱扮可憐,不過是耍狐媚子手段,他日難保爭上個主子位,這種心思之人,必攪得後宮不得安寧,奴才不過是為主子除害。”
“今日萬歲爺如此記恨奴才,便是受她的迷惑,奴才寒心呐!”
皇帝聽罷竟笑了起來,鐵證如山下,她竟還能胡謅,一股腦兒的往人身上潑臟水,當真開眼界。
“放肆!皇帝也是你隨意攀汙的嗎?”
太後的一聲厲斥讓心存僥幸的她徹底回歸現實,她在太後身邊多年,立下汗馬功勞,她不信,太後會縱容皇帝,會放任宋傾瀾,會不救自己的命。
政變當年,她與安得海為太後出謀劃策,順利奪取大權,更幾次危機之下都是以命相護,她是為了太後去死都心甘情願的人。
她不信,對於她,太後會袖手旁觀!
話音才落,垣大奶奶已被帶來東暖閣,見到跪在地上兩人,又見太後案幾上的荷包,登時明白過來,才自跪行去太後腳前,懼道:
“老祖宗,這些可不乾奴才的事啊!”
她蠢而不自知,偏這一句話,就等同於招認了,太後沒好氣的瞥她一眼:“你就沒點子正事來乾,光給我丟人現眼!”
垣大奶奶被罵的頭腦發懵,指著秋姑姑哭道:“是秋姑姑出的好主意,她想除掉宋傾瀾,要奴才幫她一把,這樣她就會在老祖宗跟前替奴才多多美言。”
“老祖宗,奴才過的日子您老也知道,奴才不能離了您,才一時沒了主意跟她上了賊船,您饒了奴才吧,奴才是一片苦心……”
太後氣急,本就瞧不起她,此刻更是嫌棄,便冷哼一聲道:“快收起你那份苦心吧,我要不起!”
秋姑姑被垣大奶奶反咬了一口,自是急切,左右到這地步,她也沒什麼好顧慮,開口便道:
“垣大奶奶,你可講點良心,當初誰跟我說對宋傾瀾懷恨在心,隻因她沒幫你把人塞到養心殿去,想要捉住機會打壓她一番,這時候你總不能把罪都推到我頭上來!”
皇帝太後同時心中一動,沒想到這個榆木腦袋的垣大奶奶還有這門兒當誅的心思,豈料這些人個個兒不是省油的燈。
太後驚怒,而麵上卻冷的出奇:“好,太好了,真是我的好侄媳婦,趁我還沒下旨殺了你之前,滾吧。”
“滾出宮去!”
垣大奶奶嚇得一愣,淚也忘了流,下一秒渾身都成篩糠,連恩也顧不得謝,逃似的退出了門去。
太後到底顧念著娘家人,也著實可憐早死的親侄子,如果不然,以她的殺伐決斷,垣大奶奶早已被亂棍打死。
秋姑姑見垣大奶奶夾著尾巴而逃,想必往後再不得進宮來,一時幸災樂禍起來,畢竟捅出她這麼大的簍子來,太後都不曾降罪,那麼自己不過是陷害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宮女,又能罰到什麼程度來。
太後懶得去看秋姑姑一眼,隻向皇帝道:“秋子無端生事,冤了無辜之人,適才又紅口白牙的攀汙起皇帝來,是為欺君,實在可惡。”
“隻因她是我身邊的人,我也不好私自懲治了,皇帝既心中有數,就交由你來辦吧。”
太後一句欺君,已是將她定了罪,皇帝雖不喜殺人性命,但隻想起她一出手便是要其他人性命,行事狠辣,毫不留情。
然太後之意他何嘗不懂,便再沒了一分惻隱。
太後此時由李連英扶起身,踩著花盆底,閒閒往西稍間走去。
皇帝道:“朕感念你伺候太後有功,即便你欺君罔上,也該給些恩典才是,即賜白綾,你自己了斷。”
秋姑姑早已傻在了當下,她望著太後背影,淚水滾滾而下,然太後卻毫無留戀,頭也不回。
她的不可置信在眼中逐漸褪去,隻徒剩一腔悲涼,徹底傷透了心肝。
“奴才糊塗了半輩子,如今叫太後為難,罪不可恕……老祖宗,奴才先走一步了,往後不能再伺候您了!您要保重啊!”
她猶自說著,太後卻充耳不聞般,隻許她一個決絕的背影,秋姑姑悲到極處,向著太後而去地方向結結實實磕了個頭。
見秋姑姑被人帶了去,不知會吊死在哪個屋簷底下,墨如自內而外的打著哆嗦,生怕自己步她後塵。
皇帝欲不再打攪太後,便想著儘速結案而去,便朝著墨如道:“至於你……”
話還未說全,墨如驚怕得顧不上規矩,搶道:“求萬歲爺開恩,好歹留奴才一條命吧,隻看在奴才將功折罪實話實說的份兒上。”
皇帝卻也答應她給她做主,金口玉言豈能反悔,隻是留她又頗為愧對傾瀾。
他拿來幾上荷包,端看了看,要說偷盜禦用之物是必殺頭的罪過,隻見墨如不停地叩著首,方淡淡開口:
“行至這一步,是你德行有虧,無論如何,傷害已鑄成。”
他不禁腦海中浮現起那雙傷痕遍布的手,心中驟然一痛,遂吩咐道:“養心殿宮女墨如,言行不端,賜四十棍,往日賞賜一並收回,即刻退出神武門外,舉家永不得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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