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忍_迷失清西陵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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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忍(1 / 2)

褚湉被他的苦笑和話語所感染,心頭驟然一疼,她不知道為何如此,竟升出些許感同身受。

那邊張德福嚇得不輕,怔愣好一會兒,才琢磨出哪裡不對,卻也不能再多話,隻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三人不敢輕易出口相勸,隻見皇帝笑著手上一擲,扔了那朱筆;他一向笑容甚佳,熠熠生輝的,可如今這笑中卻隱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和苦楚。

他一定是不想笑,卻也隻能笑。

他沒有彆的表情可以示人。

因為他是稱孤道寡的九五之尊,可這僅有的皇位,卻也是鏡花水月的虛幻。

換言之,他一無所有,就連情緒都不能遵從真心。

褚湉沒來由的感到窒息,她想要說些什麼,卻發覺自己無話可說,話語蒼白無力,這人生亦是。

皇帝笑容一滯,目光逐漸渙散,一頭便倒在了禦案之上。

這一夜注定無眠,皇帝高熱昏厥,病情急重,太醫院全體慌了手腳,魚貫進入養心殿寢宮,深怕略有閃失丟了官,甚至是身家性命。

太後知曉後下了口諭,皇帝的病況需一個時辰上奏一次至儲秀宮,特令太醫合力醫治,謹慎用藥,切施虎狼猛劑,微有閃失一律論罪懲處。

而她本尊卻沒有露麵,褚湉不明所以,按說此時皇帝與她並未生出諸多嫌隙,原不該如此,今日竟做做樣子也不願了。

勉強灌服進一劑藥,總算穩住了來勢洶洶的病情,夜半時分,太醫們退至偏殿歇息已便隨時入侍,雨蘅等人全部不得睡,個個都在殿內外守著,東梢間裡隻留有褚湉和齊順兩人貼身侍奉......

褚湉端來清水浸好帕子,俯下身輕輕為皇帝拭著滾燙的額頭,她心裡暗忖,今夜這燒怕是難退下了。

皇帝倒在床榻上緊閉雙眸,眉心始終沒有舒展開來,渾身瑟瑟發抖。

褚湉在溫水中投了投帕子,折起來覆在他的額頭上,耳邊隻有殿外隱隱風聲,和那條案上滴答作響的外洋鐘表。

皇帝向來酷愛鐘表,熱衷機械。

曾宮中的時光枯燥箝製,他四歲禦極,幼時起便再無兄弟之情,父母之愛,太後是他唯一的至親依靠,可在親姑爸爸這裡,他甚少得到舐犢之愛,最多的隻是申飭及嚴厲,以至於他開蒙之日起便勤勉讀書,力學不倦,為的隻是太後臉上那一絲絲肯定與慈愛。

長到幼學之年,他每每下了書房便叫太監尋來宮裡頭的各色西洋鐘表,一開始不過是有趣,滴滴答答的聲音似乎可以驅趕這深宮寂寥。

他看著看著,日子久了,竟動了拆卸的心思,心中好奇這精美有趣的鐘表內裡是何等構造。

漸漸,他隨著拆卸的鐘表越多,也懂得了其中關竅,並可以原封不動的組裝回去,可謂心靈手巧。

但這些,在太後看來不過是玩物喪誌,與其說誌,她似乎又矛盾的擔心他太過有誌,長年累月如此,以至於在皇帝的追憶中她一向是喜怒無常,好惡難辨的。

過了幾年,皇帝長大了些,似乎懂得了什麼,他變得安靜從容,從不輕易發脾氣,他心事頗多,失眠身弱,一座座一枚枚鐘表被挪進了寢宮內室,大概隻有聽著那些滴答之音他才可以安枕無憂。

“我累,想睡了……”隱隱約約的隻字片語自他微啟的唇間溢出。

褚湉吃了一驚,停下手中的動作,定定看著他,然而他的眉軒得更加緊了。

在恍惚中,他卸下了所有的身份與榮辱,他自稱“我”而不是“朕”,就好像他隻是醇親王府的小世子載湉,而非年號光緒的兒皇帝。

褚湉沒有回頭看齊順,因為猜想他鐵定也是怔怔的。

她霎時隻露出淡淡的笑意,把他額頭上冷了的帕子拿開,柔聲道:“什麼都不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不行……不能,我是皇帝。”

“我怎麼可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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