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互相聊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聽說蘇林好像又從蘇家出來了,大抵是他再次感覺到了孤單和失落。
我沒什麼好講的,隻能用自己的事例來安慰他。
我說,我知道爸媽他們在外地定居,不打算回來啦,但是我還是得演好這出戲,假裝他們隻是工作太忙,回家一趟不方便。
蘇林整個人怔在那裡。一股從內心深處湧起的傷感,襲滿鼻頭心間,堵得人悶悶的,好不容易才長舒一口氣,將煩躁和無奈儘可能地宣泄一通。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嗯,怎麼說呢,我記得弟弟還生病在家的時候,就一直吵著要買奧特曼全家。爸媽不曉得應該去哪裡買,隻能敷衍弟弟,說看好病了之後,在大城市給他買。”
我想起從前的事,還是那麼記憶猶新,果然舍不得的人記得最清楚。
“弟弟鬨過好幾次,每次我媽都是用的那套話術勸住他的。後來他們真的去了大城市,還記得弟弟手術前,也就是去年春節前,你幫我聯係上他們嗎?”
看見蘇林點頭,我竟然有種心酸的感覺,不曉得他是不是也知道內情。
“那時,他們說年後進行手術。我原本還是很替弟弟擔心的,可當我聽到他在電話那頭說起自己真的買到了奧特曼全家。那一刻我的心驟然空了一格,震耳欲聾的響聲換得我心疼。如果沒有猜錯,我弟應該已經經曆過手術,並且恢複得很好吧。”
蘇林不解的眼神,讓我仿佛看到了當初那個懵在遠處的自己。
“他們不想回來,故意騙我說手術在年後。我也裝作不知情。可是真相永遠不會遲到。你看吧,第二年春節他們也不準備回來了,這次的理由好一點了,畢竟搶不到車票,那也不能怪他們嘛。”
“我還能說什麼呢,隻能反過來安慰他們,彆放在心上。家裡房子也租出去了。春節回家,一家人都沒有地方聚,還不如不回來呢。”
“他們還想讓我學好手藝後,到他們那裡的工廠去上班,這樣我們又能一家團圓了。可是我不願意,是他們先選擇放棄我的,他們隻考慮了弟弟的前途,根本沒有把我的前途放在心上。我一定要離他們遠遠的,讓他們以後想起我,都隻能主動聯係我。”
蘇林伸出胳膊,摟了摟我的肩,試圖讓我冷靜下來。
我用中指和無名指悄悄擦掉了眼淚,聳著肩苦笑道,“放心,我早就想通了,家人嘛,彼此健康平安就已經很好了,有些事確實不需要太計較。關鍵是,計較也沒什麼用啊。”
“什麼都改變不了。”
最後幾個字,我幾乎是哭喊著說出來的。
千萬彆以為我真的傷透了心,其實我隻是需要一個宣泄的窗口。借著這個機會,把心裡麵最角落的話掏出來呼吸下空氣,感覺好多了。
我又能重拾勇氣,繼續往前邁進了。
蘇林倒是徹底崩潰了。當初為了我弟的病,他擅自挪用了自己的生活費,沒錯,就是蘇家每月都會打款的那張卡。他向來開銷固定,除去張姨的工資和每月必要的開支,基本上還能留存一大半資金。
雖說蘇家沒有人搭理過他,可是資金上倒也真的沒有虧待過他。
不得不說,這也正是投胎的妙處。
他媽媽從來不管他這筆錢,因而平時都是他自己把持著。
這麼大一筆的轉賬金額,蘇林是沒有猶豫,隻是銀行工作人員確認了好幾遍,生怕他是被什麼不法分子哄騙了。直到蘇林解釋說是自己的親戚,這才消除了工作人員的疑慮。
蘇林原本是想解黃家的燃眉之急,順便安排弟弟接受更好的教育,沒想到卻適得其反,讓黃梔子再也沒有機會與父母相聚了。
他甚至想以自己的名義,要求黃爸爸黃媽媽回家一趟,至少看看自己的女兒在這邊過的什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