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元年六月,涇州安定郡城。
安化郡公張長遜主動進擊西秦先鋒大將宗羅睺,由此展開秦唐大戰。
唐高祖聞報,急派秦王李世民帶領八大總管,出兵西征。其後未久,唐高祖便又派光祿卿宇文歆齎持金帛,賄賂東突厥頡利可汗,說其派兵合擊西秦霸王薛舉。
頡利可汗從之,便遣突厥軍隊隨從張長遜全部人馬,來與秦王李世民軍會合。
薛舉聞說唐軍西來,遂率舉國全部兵力前往救援宗羅睺,並進擊涇州。乃將大軍屯駐於析墌城(今甘肅涇川),先派出遊軍劫掠岐州、豳州。
李世民進駐於高墌(陝西長武),以為薛舉軍多糧少,急於速戰,於是固守不出,待其糧儘退兵時奇襲獲勝。其後未久,李世民生病,臥床不起。
薛舉將精兵埋伏在三十裡外,隻帶數千老弱至於城外,派大嗓門軍士,將唐高祖曆代祖先辱罵。唐行軍長史劉文靜與陳郡公殷開山正巡兵高墌,適逢秦軍罵陣,聽得清清楚楚。
殷開山怒道觀彼如此羸弱人馬,二公子何其怯耶?我等人多,不如衝出城去,一戰而勝,並擒那甚麼西秦霸王入城,也好令秦王高興。精神倍增,病即痊愈也。
劉仁靜一把沒有扯住,殷開山已經下城上馬,點齊五千人馬,開城奮勇殺出。
薛舉見有兵出,遂親挺槍上前,馬打對頭問道來將通名再戰。
殷開山道若問某家,乃是大唐陳郡公,統領八大總管,殷開山爺爺是也。你若是害怕,那便下馬投降,我不殺你。
薛舉笑罵道甚麼開國八大總管,全無名聲。你隻喚秦王李世民出來,我不殺你。
殷開山大怒道小輩,你與我坐穩馬背,聽爺爺說與你聽。要說唐朝開國八大總管,個個赫赫有名,分彆乃是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左翊衛大將軍柴紹、左光祿大夫丘行恭、右武衛大將軍李安遠、左武衛大將軍慕容羅睺、秦州總管竇軌、驃騎將軍藺興粲、中書侍郎唐儉是也。小子,你害不害怕?若是害怕,則便下馬投降,我也不殺你。
薛舉大笑道甚麼東西!都是無名之輩,汙我雙耳,不當人子。
殷開山聞聽薛舉出言不遜,不由火撞頂梁,上前便是一斧。因嘗謂自名開山,便即請工匠專作一把宣花大斧,重五十餘斤,恃膂力之強也。
薛舉挺槍架住,感覺沉重,讚道好大力氣,某不是對手。
撥轉戰馬,便即佯敗逃回。
殷開山叫道胡虜,今日上天追你到靈霄殿,入地追你到鬼門關!
劉仁靜在城上看得清楚,見薛舉不敗而敗,高聲叫道殷將軍且休追趕,恐有埋伏!
殷開山已縱馬馳遠,哪裡聽得見?劉仁靜無奈,隻得命令八大總管皆出,引三萬大軍自後掩殺,以備不測。
八大總管追出三十裡外,見殷開山果然已入秦軍埋伏,人馬層迭,密不透風,怕不有十萬之眾?到此地步,怕也無用,於是各舉兵器,殺入重圍。
一戰下來,自辰時直殺到日頭將落,唐軍大敗,戰死者達到十分之六,隻有不到半數,隨同殷開山殺透重圍,回至高墌城中。
西秦霸王薛舉大勝,並俘唐朝八大總管之三,乃是慕容羅睺、李安遠、劉弘基。
劉仁靜見殷開山慘敗而回,不由頓足捶胸,萬不得已,隻得親自來向秦王彙報。
李世民正在榻上發著高燒,聞說大敗,不由啊呀一聲,起身跳下床來,嚇出一身冷汗,其病便愈。因見大勢已去,便道敵軍獲勝,必即刻來攻,此處不可守矣。
遂令收拾人馬,棄了高墌城,領軍逃回長安。唐軍前腳剛剛撤離,果然西秦大軍便至,薛舉於是奪取高墌城。由此西秦霸王威名大震,聲揚天下,無人不知。
薛舉既獲大勝,遂命太子薛仁杲為前軍元帥,率軍進逼寧州,自引大軍繼後東進。
謀士郝瑗進言今唐兵新破,將士多被擒獲,其朝中必然人心動搖,兵無鬥誌。陛下可乘此勝長驅以進,直取長安。
薛舉深以為然,便命厲兵秣馬,囤積輜重糧草,準備東征。未料將至出兵之際,時當八月中秋,西秦霸王忽然生病,瞬即不起。
郝瑗深感奇怪,遂征召國內巫師入帳看視,巫師說是戰死唐兵暴骨於野,未得安葬,又不能還鄉,故此陰魂作祟。
薛舉惡聞此事,捶床大罵,未過數日便就去世。
可歎!大丈夫一朝成名,轉瞬便死,實謂人世無常,生命修短,亦實在不由自主也。
於是眾臣計議,便遣使持節,將太子薛仁杲請回。太子聞說父親西秦霸王暴死,撫屍大慟,繼而發喪,上諡號為武皇帝,並於柩前繼立西秦皇帝之位。
唐軍大敗,秦王李世民回朝請罪。
高祖問明情況,因秦王時發重病,由此免罰;殷開山不請令擅自違命出戰,是為敗軍禍首,本應斬首,念其開國之功,姑免官除名,命於軍中效力,以戴罪立功。
因為此敗,張長遜深感內心不安,請求解職入朝。高祖許之,命入京擔任右武候將軍、息國公,獲賜宮人、彩物千餘段,使於長安城中就此安家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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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月後,亦即武德元年十一月,秦王李世民聞說薛舉已死,便請令再次出兵,並求立軍令狀,此番定要馬到成功,洗雪前仇。
高祖李淵壯之,於是再撥十萬大軍,命秦王為帥,帶領餘下五大總管,並布衣戴罪將軍殷開山,再征西秦。
由是十萬大軍起行西進,說不得寒風似刀,黃沙漠漠,曆儘千辛萬苦。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非止一日,將近年終歲末,兵至高墌。
薛仁杲聞說唐兵又來,便派宗羅睺為帥,領兵前往抵禦。
宗羅睺自從前番大勝,便即輕敵,親引軍出城紮營列陣,接連數日前往唐營挑戰。李世民此番並無病症,但依如前番,命令堅守營壘,不許出戰。
雙方相持六十多天,軍需官便向西秦王薛仁杲奏報,軍隊糧食已經食儘。
薛仁杲聞報,無計奈何。於是城外大軍陷於困窘之地,且因大氣大寒,秦兵忍耐不住。先有將領粱胡郎率部前往秦營投降,其後諸將皆都仿效,各率本部來降,並求以糧救命。
李世民對投效諸將皆都親自接見,遂命行軍總管梁實分兵一半,前往淺水原紮營,並將糧米堆在營中,其高如山,以引誘西秦將士。
梁實奉命而去,依計而行,早有西秦細作報與元帥。
宗羅睺聞而大喜,立命出動全部精銳,進攻唐軍淺水原大營。梁實隻命眾軍守住險要,不許出戰。淺水原營地沒有水源,宗羅睺率軍攻打數日,兩軍將士皆無水喝。然而宗羅睺輪番攻擊,軍士體力消耗巨大,甚於守軍數倍,且戰馬數日無水,其力已竭。
到第四日夜,李世民道可擊敵矣!
遂命右武候大將軍龐玉為先鋒,四更飽餐,五更發兵,鼓角不喧,潛蹤而行。至天色將亮尚昏之時,五萬大軍已在淺水原列陣,出現在西秦軍背後。
宗羅睺聞報唐軍主力來援,對諸將道我雖饑渴,淺水原唐軍亦不能戰。合兵攻擊援軍,成敗存亡,在此一戰!
於是回轉大軍,來戰龐玉。戰馬複不能為用,於是命令眾軍皆都棄馬,卸去重甲,輕身以戰。龐玉奮力迎敵,激戰半日,幾乎不能堅持。
便在此時,隻聽鼓角齊鳴,李世民一萬精銳複出現在北方側翼高坡。因出其不意,以上壓下,萬馬奔騰,衝入西秦軍陣中。
宗羅睺又分兵迎戰,李世民率數十名驍騎率先衝陣,唐軍內外奮力搏鬥,呼聲動地。
西秦軍終於大潰,唐軍完勝,羅睺軍喪師近萬人,率殘部逃走入城。唐軍乘勝而進,將高墌團團圍住,四麵攻打。
臘月初八日,薛仁杲徹底兵敗,率領宗羅睺等文武百官肉袒出城,投降唐軍,並送歸三大總管及前次所俘唐軍官兵。
李世民喜極而泣,振旅班師回京。唐高祖出城犒師,命將宗羅睺與薛仁杲斬首街衢。
鏡頭轉換,按下唐皇,複說魏公。
魏公李密因在河洛一帶連連得勝,便倚仗氣勢,進入皇家園林,跟隋軍連續交戰。
忽這一日,李密輕率攻入東都西苑,親與隋兵交戰。正在對陣之時,兩軍混戰,李密不幸被流箭射中,隻得收軍還營,暫養箭傷。
隋帝楊侗派段達與龐玉等人乘夜出兵擊之,在回洛倉西北列陣,瓦崗軍滿營皆驚。
李密為激勵士卒,掙紮起身,裹傷上馬,與裴仁基率兵出戰。然而畢竟身體不濟,兩軍方交,李密大叫一聲,自馬上跌下。眾將急忙救起,回軍便逃。
段達等人隨後追擊不舍,由此瓦崗軍折損大半,悍將楊德方、鄭德韜皆都戰死。李密大敗一陣,隻好奔往洛口。
柴孝和此前奉魏公之命,往招各路反王敗散人馬,得一萬餘眾而返,正行於中途。所招萬餘流寇部眾聽到李密敗退,立刻各自潰散,複歸山林。
柴孝和帶數十從騎上橋喝止,卻遇敗兵忽至,擁擠爭橋,柴孝和因而失足落水溺死。
李密聞而大哭,死而複醒。
便在瓦崗軍激戰東都之際,偽大許皇帝宇文化及已在聊城漸漸養成氣勢;複又經過半年有餘招兵買馬,再次兵至十萬之眾。
由是經不住關中將士欲求西還請求,便率軍出離聊城,一路西征,亦來爭奪東都洛陽。東都君臣文武聞說宇文化及西來,上下震懼。
朝臣蓋琮上疏奏請隋帝事已至此,與其腹背受敵,臣謂陛下不如便與魏公李密合兵,以拒弑君逆賊宇文化及。若能擊殺此賊,亦可為先帝報仇,以儆天下不臣者。
此疏一上,群臣大嘩。
執政大臣魯國公元文都卻是眼前一亮,對內史令盧楚說道我謂此計大妙。今仇恥未雪而兵力不足,若赦李密之罪,使引其眾迎擊宇文化及,則兩賊自鬥,我可徐承其弊。宇文化及既破,李密瓦崗賊兵亦疲;又其將士利吾官賞,易可離間,並李密亦可成擒也。
盧楚說與眾臣,皆以為然,即以蓋琮為通直散騎常侍,齎敕書往賜李密。
宇文化及率眾西來,以為兵貴神速,乃留其輜重於滑台,使刑部尚書王軌守之,親自引兵北趨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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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魏公李密部將徐世積據守黎陽,聞說來犯之敵十倍於己,畏其軍鋒,便收縮兵力,放棄黎陽,西保倉城。
宇文化及渡河,兵不血刃進入黎陽,便分兵來圍倉城,徐世積多方設計以守。
其後未久,李密親率步騎二萬來救,紮營於清淇,與徐世積烽火相應,深溝高壘,不出與戰。宇文化及每攻倉城,李密輒引兵以掎擾其後,使其不能得誌。
宇文化及大怒,乃棄攻倉城,專來迎戰李密,相隔淇水列陣。
李密立馬對岸,以鞭指宇文化及叫道我有一言,眾人靜聽!卿本匈奴皁隸破野頭,父兄子弟並受隋恩,富貴累世舉朝莫二。主上失德,不能死諫,反行弑逆,逾規篡奪。不追諸葛瞻之忠誠,乃為霍禹之惡逆,天地所不容,將欲何之!若速來歸我,尚可得全後嗣。
故隋諸將聞聽,皆都變色。
宇文化及默然良久,瞋目道今日相爭,隻論相殺戰事,何須作此書生之語邪!
自知說不過李密,乃命弓手上堤列隊,齊向對岸攢射。李密隻顧說話,一時躲閃不及,又被一支流矢射中左望,墮下馬來,昏死過去。
部將秦叔寶見狀,急令隨從以巨盾遮護,自己下馬抱起李密,急下堤查看,幸喜中傷不深,且非要害。程咬金代替魏公傳令,兵馬暫退,屯駐汲縣(今河南衛輝)。
宇文化及自忖倉城在背,不能渡河,便又回軍,盛修攻城器械以逼倉城。
徐世積趁其棄攻之際,早命軍士於城外連夜挖掘深溝以固守,待宇文化及複引兵回,便被阻於深塹之外,不得至城下,所備攻城器械毫無所用。
宇文化及便命紮營塹外,怒發如狂,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