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墓三分!
當時的年輕人一般隻有三條路可以選,一是參軍,二是成為一名工人階級,三則是下鄉插隊,像我這樣的不選擇參軍起碼也該成為一名工人階級,但事實上我的路子隻有第三條。
所謂插隊是文i革時期響應毛i主席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一種,祖國大地到處都是人,都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理念。
一開始我還心存僥幸,以為上山下鄉隻不過是走過場,等我到達四川彭山區武陽鄉的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插隊其實就是吃苦的意思。
和我一起來到武陽的還有四個人,鞠建邦、姚淑琴、張林和孟照,他們四個看樣子都比我年紀要小幾分,看來都是老三屆的學生,我們被分到一個生產隊,隊長名為盧大連。
剛下車盧大連和幾個乾事上來就連聲讚揚,說什麼年紀輕輕覺悟高等等之類從詞語,然後安排我們去集體宿舍,那宿舍擱現在我都不想提,因為旁邊就一豬圈和牛圈,滋味彆提多刺激了。
戶口本一過戶勞動的日子就來了,我們幾個每天都得下地乾活兒掙工分,當時根本就沒有閒人一說,不勞動就沒飯吃。
幾個人當中我最年長,最小的姚淑琴隻有十六歲,盧大連每天都要組織當地農民下地勞作,我便主動請纓要求他們幾個讓我來帶,絕對做好表率,果然,這個小隊長的帽子很快就給我扣上了。
其實,也就是給他們幾個有點偷懶的機會,城裡孩子到這裡,嬌生慣養的那能吃得了這麼多苦,他們跟我不一樣,老爹從小就磨煉我,說在這裡吃苦也隻是小試牛刀而已。
三年之後我爹來信,說是給平了反,不久後我就被接回去了,離開武陽的時候他們四個含淚送彆,一直看著我在群山綿延中離去,回去之後我們一直保持書信來往,再後來有三個都回來了,唯獨姚淑琴還留在武陽,說已經嫁到那邊了。
回到老家老爹已經換了個模樣,當年軍人之銳氣一點都沒有,身形佝僂步伐蹣跚,必須要拄著拐棍才能下地走路,看來被當做牛鬼蛇神給鬥慘了。
老爹見我回來開始一係列的安排,總之他要趁著嘴皮子還能說的時候先把事情乾淨利落的交代完,交代完之後他就住在排雲軒足不出戶,和老娘過著清閒日子,而我已是該自謀生路的年紀了。
我拿著老爹給的六七塊五的本錢,還有老娘偷偷塞給我的一百一十四塊整,這一百多還是她把偷偷藏來下爺爺的那些東西拿去換的,然後隻身前往成都開始做買賣。
其實我現在覺得自己應該還是繼承了經商的天分,隻身當時運氣不太好,做什麼都會碰上麻煩。
一開始在成都做服裝生意,隔山差五到廣州進貨,後來發現廣州那邊外國人多,外國佬的錢好掙而且還是美金,又在那邊兒待了一段時間,不過賣外國人衣服通常都賣給女人,最好是賣旗袍,中國手工絕活兒嘛。
後來經濟改革之後衣服生意就不好做了,又改賣玩具之類的東西,什麼電子表、上發條的東西都賣,總之倒是沒賠過錢。
之後我還是輾轉回到成都,一個朋友說那邊像我賣的東西都稀缺,回去之後果然應了驗,那錢滾水的就到兜裡了。
我那朋友叫做羅誌剛,人稱後巷一剛哥,主要是因為體重的關係,平時大大咧咧為人直爽,經常幫街坊鄰居抱打不平,這一來二去在整個後巷都出名了,隻有我敢稱他“豬剛鬣”。
這天我剛收攤兒他就來了,夾著煙吹著口哨,一身皮夾克看上去有點憋得慌,見我就打招呼“我說一哥啊,今兒怎麼樣?出了多少貨?”
我推著家夥事就往出租屋裡走,說道“差不多吧,今天沒打架?沒打架那接著上回繼續。”
“還繼續?你那小體格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人說胃大欺負胃小。”他說著叼著煙上來幫忙。
我笑道“放心,我陸天一絕不說這等有損你豬剛鬣名譽的話。”
回家,順道捎上三瓶紅星二鍋頭,菜早就在他身上帶著,兩人二話不說端起大碗乾了一個,他說道“我說你都折騰這些玩意兒一年多了,也該換個花樣吧,彆老是搞這名堂,賣這個掙不了幾個錢。”
“哦?那你說什麼掙錢?當初不是你叫我回來乾這個的嗎?現在咋又變了?”我吃著鹵菜聽他胡說。
又乾了一個,他又說道“我告訴你,自打我從北京過來這幾年,到現在才發現其實有一個行當相當掙錢,那就是開茶館,你看當地的茶館天天爆棚,還有不少人站著,我覺得是時候開一間了,嗯……我們合資怎麼樣?”
聽他這麼說前後一想,發現確實是這麼回事,他繼續盤算“你看啊,現在一碗茶三毛錢,除去水和煤淨利是兩毛左右,十碗掙兩塊,三百碗就是六十塊,再找個老一點兒的說書先生合作分他一點兒,一天起碼得掙四十五,比你每天推攤兒賣強多了。”
很快我便應了他建議,兩人東拚西湊將所有錢都掏出來,還欠下不少債,終於在兩個月後茶館就在後巷巷口開張了。
好景不長,不知道是鬨什麼,沒出兩個月當地出來喝茶聽戲的人日漸稀少,茶館裡有時候空無一人,這讓我和豬剛鬣很快就陷入愁苦之中。
我們倆坐在茶館裡,和請來說書的何老頭吃菜窩頭拌韭菜,日子彆提多寒酸,豬剛鬣當下說道“一哥,這樣下去可是不行啊,咱們欠那麼多錢,我看得儘快像個法子,那些已經開始催賬了,見咋們這生意不好怕咱開溜。”
我剛要接話,突然門口走進幾個人,我們頓時就朝門口望去,何老頭趕緊示意豬剛鬣上去迎客,隻聽門口說道“雅座,奉茶。”
豬剛鬣把他們迎上二樓,我們都陪著笑臉,連忙去櫃台準備茶水,心說今天總算是開張了。
何老頭見大家都在忙活自己也準備去換行頭上台開講,我立即拉住他“彆去了,這些人一看不是來聽說書的,他們肯定有什麼要事相談,等會兒茶水上齊之後儘量不要打擾。”
“陸老板,你說的對,依老夫看,這幫子人可非一般,你且多多留意,防止他們在這裡搗亂才是。”他說著在爐子裡換了一塊煤。
我心說好不容易上客,這是什麼話,便不再理他,端起碧螺春蹭蹭蹭上了二樓的雅閣,一看豬剛鬣給他們帶的房間就來氣,竟然給帶進了“德藝雙馨”,忙招手把他喚至身前,說道“你豬啊你?德藝雙馨是給女人的雅座,是留給那些大家女子,‘四海遠鵬’你不帶,咋非要帶這個房間?”
他不知道咋接話,又有點來氣,隻說“去去去,趕緊上茶去。”
我端著茶推門而入,雅座裡有四男一女一共五人,一開始我以為都是大漢,原來有個人女人的裝束過為男性化,一直沒有發現,此間有兩個男人正背對著我在看什麼東西,見有人進來便立即轉身。
“上等碧螺春,瓜子奉送,幾位爺慢用。”說完又給他們各自添上茶水,起身準備離去。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那個女人始終看著我,但又沒什麼表情,不像是一眼相中我的意思,我就問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小姐?哼,我不是什麼小姐,我就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姑而已,彆拿你們那一套來奉承。”那個女人笑著說。
我不好意思接話,顯然她的脾氣不是平日裡見慣的二世祖,忙賠上笑臉起身離去,剛退了兩步,她忽然快速從我身前一閃而過,立即將房門給關上了,我不免驚道“幾位爺這是?”
那女人有湊近一個男人耳朵低聲細語一番,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
我看著那個女人,典型的南方女孩,不算漂亮唇眉間透著一種不俗氣質,未施粉黛卻帶著一股彆樣清麗,看上去還有點吸引人,不過她的模樣我似乎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十分眼熟。
聽她說話的那個滿臉絡腮胡的猛漢應該五個人中有地位的,看樣子似乎是他們的老大,總之聽完她的話之後在我身上是看了又看。
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忙笑顏相說“幾位爺若是覺得不滿意之處儘管開口,鄙人還有一款獨家自製的‘芙蓉糕’,那味道包幾位滿意,另外酒菜都有,旁邊那家二莊的廚子手藝絕非一般,有什麼不周之處幾位儘可之言相告。”
那女人麵帶微笑,輕聲道“看你的裝束和氣質不像是打雜的。”
“哦,這間茶樓是我和方才出去的那位小哥合夥開的,也就是混口飯吃,最近生意不景氣沒請夥計。”我直言相告。
那女人隨之意識我落座,接著略帶調侃的語氣說“那你這是既當老板又是小二嘍,嗯?陸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