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蟬鳴啾啾。
雲斐與九畹正在畫舫中消暑。
屋裡放著幾大盆冰塊,麵前的桌上擺著冰鎮的西瓜與酸梅湯。
雲斐握著書,視線始終集中在書卷上,不時用竹簽叉起一塊西瓜放入口中。
九畹半躺著,百無聊賴地把玩她垂在胸際的烏發,一雙眼睛轉來轉去,卻像是在打著自己的小主意。
見兄長半天不說話,她試探性地問“哥,我們要永遠住在畫舫裡麼?為何不置辦一個宅子?這樣我們也算有個家了。”
雲斐唇角挑起“我的小蘭花在哪兒,哪兒便是家。”
九畹目光一閃“哥,你都這個年紀了,就沒想過成家麼?娶一個賢惠漂亮的妻子,生下可愛的兒女。”
雲斐笑意未變“兄長這輩子,隻要看著小蘭花幸福,那便足夠了。”
九畹臉上帶著心疼與惋惜“但是哥,母親如果還活著,一定希望有人能伴在你身邊,她肯定也想看到你生兒育女,成為父親、成為祖父、成為曾祖父,子孫滿堂。”
雲斐視線依舊放在書上,仿佛書中的知識,才是他畢生追求“人的一生,不一定要成親生子才算完美。”
九畹雙眼眯起,裡麵劃過異色“兄長是覺得,如果找不到那個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不如隻身終老,是麼?”
雲斐頷首“大概是這個意思,人生短短數十載,有人追求組建家庭,享受天倫之樂;有人追求逍遙自在,無牽無掛。”
“有人認為為子孫操持是幸福;也有人認為,遊曆人生是快樂;其實幸福沒有標準來定義,無論做什麼選擇都各有它的優缺點,自己覺得快樂便好。”
“對於兄長來說,能嗬護小蘭花一生,便足夠了。”
九畹斂下眸子,問“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讓我隨心所欲活著?我喜歡刀鋒過體的聲音,喜歡鮮血的溫度,喜歡看世人跪在我麵前痛苦哀嚎的樣子,也喜歡那些淬著仇恨的目光……”仟仟尛哾
“這些都能讓我感到快樂與滿足,可你為什麼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呢?要是你真的疼愛我,何不放我自由?”
雲斐對這番情真意切的言語,反應十分淡漠,他隻說“小蘭花,不傷害無辜的人,是做人的底線。”
九畹立即坐起身“那我去殺壞人不行麼?!”
雲斐淡聲道“我們是人,不是禽獸,我們生活的世界,應由律典來規範,好與壞的評判,不該交給個人,能殺壞人的,應當是律法,而不是你。”
九畹笑了,像是聽到什麼極大的笑話“兄長說得冠冕堂皇,那你這些年做的惡呢?一筆勾銷了麼?己身不正,何以訓人?”
雲斐並不生氣“我等著下地獄那一日呢。”
九畹端起桌上的西瓜,狠狠地摔在地上,冰塊與琉璃碗碎了一地。
她一改適才乖巧的模樣,狀若癲狂“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再不殺人我要瘋了!”
雲斐默默放下書卷,蹲身收拾地上的狼藉。
九畹見雲斐油鹽不進,拚命壓抑滔天怒火。
她赤著腳在地上走來走去,緩緩繞到雲斐身後,忽然抓起桌上的硯台,狠狠砸了下去。
她眼裡有癲狂,有興奮,有激動,甚至還有快意,卻偏偏沒有對親人動手的不忍。
“砰!”
硯台砸在雲斐的手肘處,他在最後一刹那揚手擋下硯台,但那牟足勁的力道,依舊叫他抬不起右臂。
麵對這樣的九畹,雲斐依舊沒有動怒,忍著手臂的劇痛,問她“現在舒心了麼?”
九畹冷哼一聲“你就是瘋子!”
雲斐道“砸我可以,但如果你隨意砸彆人,怎麼砸的,我就怎麼還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