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來越多的笑聲裡,她哭得愈發凶了,怎麼也止不住,漸漸地,模糊了視野,那張溫柔含笑的臉看不清了,落入耳中的聲音也逐漸消逝,她急忙抓住麵前女人的衣袂,卻不想抓了個空,陽光灑在身上也沒有感覺,一切不複……
床上的人在顫抖,哭聲斷斷續續,臉龐早已被淚水沾得黏黏糊糊,尹望舒手裡緊攥被角,夢中的場景一一又在腦海浮現,她把被褥拉過頭頂,在裡麵失聲哭泣。
裹著的那一團顫動不已,隨著裡麵的人抽泣一抖一抖,良久,她才止住。
被裡悶熱,她一把掀開,呼吸了幾口新鮮氣後側身向床沿,距離頭部不到三寸的地方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尹望舒視線上移,忽然發現車床邊正坐著人。
那人提起被角,為其輕輕鋪好,久而終於開口道“奴婢聽下麵人說小姐近來多夢魘,我不放心,就來守著,小姐安心睡吧,明天就要動身去安陽了,路上顛簸,可難再有穩覺睡了。”
尹望舒聽了她的話,再次閉上眼。臉上傳來溫柔觸感,是程嬤嬤在用手絹為她擦拭淚痕,那雙早已哭乾紅腫的眼還是泛起了晶瑩淚珠。
一輛尋常馬車,兩匹良駒,三人悄然離宮。
尹望舒騎馬在前,行了有半日,回頭問他們是否先在蔭處休息,男子轉頭問向車裡的人,得到答複後撩起車簾扶人下來,這一番操作她起初還不覺得什麼,但一看到先生年輕麵孔配上極顯老態的舉止後心裡默默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
她走過去也想幫扶,被較年輕的男子冷聲拒絕。
來不及尷尬,因為,這聲音有些耳熟。
“你為何一直戴著帷帽啊?”為了打消好奇,尹望舒忍不住問。
男子偏頭看著她,反問道“怎麼,你想戴啊?”
“不不,我隻是好奇,公子身形絕佳,想必容貌也是不俗,隻是不解為何一直遮著麵……”
在尹望舒的好奇注視下,他摘下那頂厚厚的帷帽,十分隨意地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的表情由好奇轉為驚奇,後又變為驚喜。
“是你!”
在天錦何絡珠曾請過的幫手!
尹望舒激動不已,追上去問“你既然在這兒,那是不是絡珠姐姐也在附近,要不然你肯定知道她在哪,對不對?”
男子不答,徑自走開。
她還想追上去,但一想他跟先生關係匪淺,說不定問先生他知道得更多。
對了,還有先生!
尹望舒風風火火朝樹下坐靠的人跑去,笑容洋溢,來到他身邊,她使出了平日對父親說話的那一套,先套近乎,於是笑眯眯說“先生累不累啊!望舒會捏肩,要不要望舒給您解解乏。”
男人笑而不卻,欣慰受下了。
在她心裡,白先生恍然若世外仙人,臨危出手,表麵普普通通,實則高深莫測。尹望舒立刻有了無數話想要同他說。
“先生,您——”
“先生喝水。”
另一邊的男子見到這一幕眼神變得冰冷,還特意屈膝,拿上水囊遞給先生,全程畢恭畢敬,在先生接過的一刹嘴角微微上揚,輕蔑地瞧了她一眼。
“先——”
“先生可覺饑餓?”
他又遞過去準備好的小食,細心打開紙包,黃燦燦的酥餅,油香四溢,還有一個紙包小袋,裡麵裝的是乾果蜜餞,依舊小心翼翼地遞到那人麵前,交接自然,像是普通爺孫,不對,像叔侄。
話又被打斷,尹望舒不服輸,極力討好,時不時甜言蜜語,白先生也像個平常老人一樣,被哄的心花怒放,笑口難合。
他道“先生,餅還熱著,您嘗嘗。”
她道“我這力道夠不夠啊?先生。”
他又道“這乾果可甜了,您也嘗嘗。”
她也道“先生您背還酸不酸?我給您捶捶。”
一時間兩人的明爭暗鬥把白先生哄得暈頭暈腦,連眉頭也難得皺了皺,索性推開他們的全部好意,說是他自己來,場麵這才緩和了些。另兩人相視一眼,皆是不服輸的模樣。
見機,尹望舒問道“這位是先生的徒弟嗎?跟先生一樣頗有神韻呢。”
“做我的徒兒,”白先生把一顆小果放入口中,愜意地嚼著,若有所思地看向遠處,“他可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