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低下頭,就有人會用棍棒把他的頭頂起來,耀眼的光刺痛著他的眼睛。
隻要他稍稍有要睡著或者昏迷的跡象,就會有棍子無情地打上來。
等待他的是永無止儘。
隻不過一個晚上,衛子陽就看上去憔悴不堪,眼眶深深地凹陷,眼中布滿血絲,空洞無光,如同珠玉蒙上塵埃。
季元熙遠遠地坐在旁邊,好像靠近一點他都嫌臟似的。他的手掌纏著紗布,指尖夾著點燃的煙,神情冰冷。
江海依然堅毅地站在他身邊。
“準備什麼時候開口?”季元熙麵無表情地說,他的聲音好像恢複不過來了,還是那麼沙啞。
衛子陽艱難地抬起一點點頭,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季元熙抽了口煙“跟我表演你頑強的鬥誌是不是?你真以為我沒有辦法讓你開口?”
衛子陽心裡冰涼冰涼的。
一個原本對你好的人,突然用最殘暴的手段對付你,心遠遠比來得痛。
他搖了搖頭,表示拒絕,那邊季元熙臉色又沉了些。
“你是打算跟我強到底嗎?你是不是認為不舍得動你?”
這回,衛子陽像是死屍似的一動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季元熙摳了摳受傷的掌心,痛楚再一次傳來,他向江海使了一個眼色。
江海從水盆裡拿出一條浸濕的毛巾,走了過來。
衛子陽眼珠子動了動,還來不及說什麼,江海已經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精神有點渙散的衛子陽下意識地猛吸了一口氣,水嗆進了氣管,他一下子憋紅了臉,拚命地咳嗽。但是江海沒有絲毫憐憫,更加用力蒙住他,不讓他呼吸。
鼻子裡全部都是水,沒有空氣補充進來,衛子陽嗚嗚叫著,扭動著身子掙紮,椅子被他拖得直響。江海捂著他鼻子的手沒有絲毫鬆懈,另一隻手勒住他的脖子,壓著他的身體。
季元熙握緊了拳頭,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死死盯著他,指甲摳著傷口。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當空氣越來越少,胸口像是要炸開一樣,衛子陽蹦躂著,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桎梏。就在他以為自己被蒙死了的瞬間,江海鬆開了手。
時間把握得剛剛好,衛子陽吸了一大口氣。但這口氣剛剛吸到喉嚨口,江海掐著他的喉嚨,把他按在椅背上。
在他掐他的一瞬間,旁觀的季元熙手抽動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包紮的傷口滲出血。
呼吸還沒有完全緩過勁,又變得不順暢,可又有那麼一點點新鮮空氣,衛子陽張著嘴,半死不活。
江海不給他任何緩衝,逼問道“是誰派你來的,說出來,你就不會受苦了。”
衛子陽充耳不聞,小口小口吸氣,調整呼吸。
在江海問話時,已有其他的保鏢重新把毛巾浸滿水,遞到江海手上。
看衛子陽稍稍喘過氣,江海手一伸,再次蒙住他的鼻子。
這一次比上一次蒙得還要長,衛子陽掙紮著,扭曲著,一夜未睡,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身體虛弱不堪,可他還是垂死掙紮著,插在手背上的輸液針劃破他手背上的肌膚,劃破靜脈,豆大的黑紅色的血流了出來,他們就給他換一隻手紮針。
衛子陽的頑固激怒了季元熙,憤怒逐漸變味。他效忠與誰?聽命於誰?為了背後那個指使者,他竟能做到這種程度?是誰?誰有這個資格?
一次又一次,江海每一次的時間都掌握得剛剛好,每次都在他已經自己看到了天堂的大門,就要解脫的時候,把他重新拖入地獄。
季元熙的煙抽了一根又一根,房間裡麵充滿了嗆人的煙味,掌心黏糊糊的,被血染濕了,他看著江海言語和行為上的逼供,心裡非常得不舒服。
可是,這是他活該!他把自己騙得像白癡一樣!他活該!
什麼人讓他那麼在乎?重要程度超過了我?
衛子陽低垂著頭,雙目緊閉。
“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你知道說是誰指示的就行了,彆的不用你說。”江海的聲音如同地獄裡的魔鬼。
衛子陽微微張了張嘴,說了句什麼,輕不可聞。
季元熙煙頭一抖,煙灰從他的指尖掉了下來,落在他的褲子上,向來愛整潔的他,顧不得擦去,身子微微前傾,想要聽得仔細一些。
“你說什麼?”江海連忙靠近一些追問。
“我說……”衛子陽睜開眼,提高了音量,“這招沒用了,換個新鮮的吧。”
季元熙嘴角一抽,狠狠地把煙頭按在桌子上,木質的桌子表麵立刻燙出一個痕跡,這是他以前從來不會有的舉動。
江海看了眼季元熙,向身邊的人示意,一個人出去了一下,拿回來一個冷藏箱,當著衛子陽的麵打開,裡麵放著好幾種注射劑。
季元熙眼眸閃爍了一下,始終保持著沉默。
“這是我連夜弄來的,都是禁品,不太好搞,希望不要讓我失望。”江海挑出了其中一支,用針筒抽了一點。
“你用的是什麼?”
“不要怕,隻是鎮靜劑而已。”
衛子陽臉色微變“鎮靜劑?是吐真劑?”
“是的,你果然是專業的。”
吐真劑是一種精神類藥物,有強大的致幻效果,當人的主觀意識被藥物抑製後,心理防線就容易受到破壞,但是有極大的後遺症,一旦超過大腦的承受能力,會破壞大腦神經細胞,使人變成癡呆。
季元熙也是知道這東西的,不由得變了臉。
“那你應該知道這種東西不是一定有用的!意誌力堅定的人完全可以克服這種藥物的!”衛子陽喊得非常大聲。從用刑到現在,他說話一直都是輕輕的,為了保存體力,可突然之間他就激動起來了。
“我知道,可總得試一試不是嗎?”江海撩起他的袖子。
“沒用的!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用的!”
他吼叫著,身體微微顫抖,這回,他是真的害怕了,隻能用聲音給自己壯膽,因為他不想變成傻子!
他還指望著有一點能從情報工作的前線退下來,做一些跟計算機有關的情報工作,那是他一直以來喜歡的事,那是需要靠靈活的頭腦和敏捷的思維才能做到的事,他還不想年紀輕輕就變成一個廢人。
毆打也好,睡眠剝奪也好,水刑也好,那些隻是的傷害,忍一忍就過去了,可他不想變得癡癡呆呆地過下半輩子。
“放手!你放開我!”衛子陽激烈反抗著,椅子在地上拖動,發出刺耳的聲音。
江海扣住他的胳膊,不讓他亂動“說!是誰派你來的?隻要你說出來,你馬上就能解脫!”
衛子陽拚命搖著頭“沒用的!我跟你說過沒用的!”
江海手裡拿著注射器,眼睛卻看著季元熙。
他也不敢胡亂用這種東西,因為一旦使用,後遺症極其明顯而且不可逆,這對一個人來說,傷害是無法估量的。
季元熙的臉陰冷扭曲,衛子陽的反應他看在眼裡,完全能感覺到他的恐懼。
還記得那天牽著他的手,在眾人麵前笑著對他說,不要怕。但是現在他在自己手裡,被自己逼得怕得要死。
“到底是誰派你來的!”季元熙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向他,走到他麵前,俯視著他。拳頭握得緊緊的,傷口崩開,鮮血染紅了紗布。
一個保鏢驚道“季先生,你的手流血了!”
“滾!”季元熙一拳把保鏢打倒在地,“說!是誰!”
“放開我!放開我!”
“說了我就放了你!”
“沒用的!放開我!”
“是誰!到底誰!是什麼人能讓你對他那麼忠心!”季元熙盛怒,渾身上下散發著狂暴的氣焰,“你寧可為他受那麼多罪,都不肯把他的名字說出來!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結果你還背叛我!衛子陽!你他媽狼心狗肺!到底是誰!你給我說出來!”
“放開我!”衛子陽咬緊牙關,反複重複。
“什麼人值得你這麼做!是什麼人!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把你廢了!信不信!”
衛子陽抬起頭,望著季元熙,眼眸清亮“你乾脆殺了我算了。”
季元熙呲目欲裂“你寧可為他死?”
“我寧可為他死!”這句話,他曾經說得堅定不移,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遲疑,甚至撒謊,而現在,在威逼之下,一股倔強從骨子裡透出來,他扯著嗓子吼了出來,有一種破壞的痛快,賭氣的快感。
季元熙徹底狂暴“在你心裡,把我當做什麼?”
當做什麼?他的綿綿情意似乎還是昨天的事,那種甜蜜的感覺,無可替代,是一個可以去愛的人嗎?
愛?傷痕累累地被綁在椅子上,由著彆人在他身上毒打折磨,這是愛嗎?
衛子陽苦笑。
這一笑,在季元熙眼裡看到就是赤裸裸的譏諷,徹底激怒了他,他對著江海吼道“你還等什麼!快點讓他開口!”
“是,季先生。”江海連忙道。
“季元熙!”衛子陽瞪著眼前這個像惡鬼一樣的人。
“路是你自己選的!”季元熙吼著,心如刀割。
江海抓緊了他的手臂。
眼中盛滿了絕望和怨恨,衛子陽用儘全身的力氣喊道“季元熙,我恨你!”
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這次的恨深入骨髓,痛得讓人窒息。
季元熙心頭一震,殘忍的破壞欲占據了他所有思想,毀滅,想要徹底的毀滅。他對著江海咆哮“動手!你還等我親自來嗎?”
江海一低頭,冰涼的針刺入衛子陽的手臂。
“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