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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8)辜負(1 / 1)

碧檀記!

這個時代的知識消息雖能傳遞,卻不通達,賽德勒先生幾個月前郵給譚央的外國兒科學論著,幾經輾轉才到譚央手上。譚央如獲至寶的挑燈夜讀,第二天早上便起晚了,去叫黃包車,走出兩條街也沒看見空的車子。

這個時間路上人很多,上班的上學的,熙來攘往卻並不喧嘩,大家都按著既定的路線向著自己的目的地循規蹈矩的行進著。譚央很焦急的走在路上,本要低頭看看腕上手表的時間,可這一看更叫人氣餒——它又罷工了。這枚坤表隻有她在畢慶堂身邊時才會正常工作,因為每晚他都會為她上勁。譚央一向是個清醒縝密的人,可是怪就怪在,她的這些良好的秉性,一遇到畢慶堂便通通作廢,在他跟前,她是個頂糊塗馬虎的人。

值得慶幸的是,譚央沒走多久就恰巧遇見開車上班的胡連成,他將譚央載到了醫院。

第二天一早,譚央剛出了公寓的大門,就看見胡連成的車好整以暇的停在街口,譚央走到車窗旁低下頭問,“胡先生,你這麼早來這裡做什麼?”“接你去醫院上班!”“為什麼接我?”胡連成被譚央這麼一問就愣住了,想了想,他故作詼諧的說,“你是我的主顧,我要討好你嘛!”譚央輕笑,“原來胡大律師還有個副業!”胡連成又一愣,譚央接著說,“做司機啊,你那麼多主顧,有的你忙了!”

說罷譚央直起身,禮貌的微笑,“我不麻煩胡律師了,您有旁的主顧要張羅,儘去忙你的!”譚央夾著手包轉身要走,胡連成忙去喊,“譚,不、不,我……”他一時語塞,譚央走出兩步又回頭,麵含微笑,看著胡連成的眼睛,誠摯又溫和的說,“胡先生,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看著譚央遠去的背影,胡連成趴在方向盤上,手握拳,砸到自己的腿上,如此拙嘴笨腮的不頂事,是他生平來頭一次,這樣的自己他都要不認識了!

愛情是這世上最富魔力的戲法,它會把你變得麵目全非的擺在你愛的人麵前,謹慎的會變得糊塗,卑劣的會變得高尚,巧舌如簧的會變得笨口拙舌,呆板乏味的會變得生動有趣。其實你沒有變,隻是這是被發掘出來的深層次的你。對方如何看待這個被施了魔法的你不打緊,要緊的是,你愛他,更愛這個在他麵前的不加掩飾的自己,真的自己。

這條定律,於譚央適用,於胡連成適用,更適用於那個不知何時墮入情網的劉法祖劉醫生。

沒過兩天劉法祖又去找譚央,說有家不錯的西餐廳,裡麵有剛從英國請來的主廚,想邀譚央和章湘凝。一聽英國兩字,譚央便不禁莞爾,“劉醫生,我就不去了吧,我幫你約湘凝!”劉法祖臉上微紅,輕咳一聲,“不,您要去,不然她就不去了,”略一思量,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譚央說,“您也不要去點醒她,我怕會嚇跑了她,我看她也是很怕羞的,她一惱就不會再見我了。”

譚央聞言掩麵而笑,原來一向嚴肅冷淡的劉法祖還有這樣知情識趣的一麵。

於是接下來的兩周裡,譚央便一板一眼的當起了電燈泡,吃飯、看電影、逛百貨,章湘凝對劉法祖從略為熟識到嬉鬨玩笑,而劉法祖卻是溫柔體貼,對她一味的依順縱然。譚央冷眼看,於章湘凝而言,劉法祖當真是堪為良配。隻是有一樣,有章湘凝這麼一位家境優渥不識人間疾苦的女朋友,花費甚巨。

譚央瞧準一個時機便推說身體不適,叫劉法祖和章湘凝獨自出去了。她還怕劉法祖拮據,索性好人做到底,月底發薪酬時,給劉法祖的信封裡多封了一倍的酬勞。

沒成想第二天,劉法祖倒是拿著信封來找譚央了。

“譚院長,你給我的酬勞怎麼比上個月多出那麼多!”

“醫院開得還不錯,劉醫生也辛苦了。”

“老吳他們夫婦倆的薪酬也漲了?”

譚央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譚院長,您該不會是覺得我在追求湘凝,怕我周轉不靈,才多給我開錢的吧?”

譚央合上手裡的筆,不好意思的笑了。劉法祖拉開椅子坐到了譚央的對麵,他頭一次稱呼她的名字,“譚央,謝謝你的好心,湘凝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是她的福氣,但是我不是剛出社會的年輕人,我比你和湘凝都虛長幾歲,所以我還是懂得‘量力’二字的。這個量力不僅是對我自己,更是對湘凝。”

“你可能不大了解,其實我家裡有些祖產。如果我隻是個僅憑薪酬過活的醫生,我是不會去追求章軍需總長家的千金的,不是我自卑,是我明白,做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我不該打著愛情的旗號,去要求自己愛的人和自己過貧苦日子,我不會自私到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的人從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變成一個算計著一日三餐的市井婦人。咱們年輕時做學生不都嚷嚷著精神高於物質,愛情高於金錢嗎?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對於自己真正愛的人,連最基本的金錢和物質都不能保證,那還奢談什麼愛情與精神呢!”

譚央聽到劉法祖的這番話,體味良久,不由得發自內心的說,“劉法祖,我們湘凝能得你愛重,真乃她此生第一大幸事!”

劉法祖卻心事重重的低下頭,澀澀的說,“一廂情願罷了,誰知她會不會又嫌棄我呢!”

一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胡連成來找了譚央幾次,一次比一次氣餒,說是法院接了他的文書,卻遲遲不肯開庭,他覺得國內的法律環境糟糕透頂,動不動就有人隻手遮天。

這是他對譚央說了的,他沒有說的是,他父親大發雷霆的罵他,還說要是再這麼無法無天,就算他在大街上被人一槍崩了,他都不管。胡連成悲哀的明白了,原來這個民族這個國度也是有法有天,可是這樣的法理天理和他所理解的,有著天壤之彆。

譚央在等待法院開庭的日子裡還去見了那位驗屍官,聽聞要驗的屍體並不在上海,驗屍官說手頭有幾份工作要忙,下個月才有時間和譚央去一趟同裡。明白了這個結果要等到下個月才能知道,譚央反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天傍晚,譚央從醫院回家前照例要在醫院走一圈,當走到二樓時,她看見章湘凝坐在外科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夕陽的桔黃光影從走廊的大玻璃窗上照進來,新漆的蘋果綠的牆圍和雪白的石灰牆麵被描上了一層金光,章湘凝輕輕倚在牆上,眯著眼,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那是女孩子沐在愛中的表情,仿佛初秋的第一縷桂花香,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新甜香。

譚央會心的笑了,她不想去打擾章湘凝,正準備轉身走,章湘凝卻睜開眼睛看到了她。譚央問,“湘凝在這裡等劉醫生嗎?”章湘凝點頭,“是啊,等他做完手術去看滑稽戲!央央,你的感冒還沒好嗎?咱們一起去吧!”譚央搖頭,“太不巧了,林稚菊邀我去她家吃晚飯!”

章湘凝想了想,“央央,你很急著去嗎?我有點兒事情問你!”譚央聞言就坐到她旁邊,笑著說,“不急,你說吧。”章湘凝一改往日的直爽開朗,有些扭捏的往譚央身邊靠了靠,在她耳邊輕聲問,“央央,你說,你說劉法祖是不是喜歡我?”譚央謹記著劉法祖的交代,便含糊的回答,“你這樣的人,我們都是喜歡你的!”

章湘凝有點無奈又有點焦急的按著譚央的手,“央央,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我問的不是這個喜歡,是那個喜歡!”譚央想了想,將另一隻手也拿過來,雙手握著章湘凝的手,笑著看著她,很鄭重的點了點頭,“嗯,我想是的!”

章湘凝輕輕抽回手,有點兒自言自語的說,“我就覺得是嘛,可我又不敢確定,他和以前追求我的男孩子都太不同了,既不熱烈的討好我,也不說那些羅曼蒂克的話,隻是待我很好,為我想的很周到。他對我的好一點兒也不突兀,不會叫人不舒服,就像父親和哥哥待我的好一樣。”

譚央笑著說,“那還不好嗎?我看劉法祖對愛情和婚姻的看法都很成熟,態度也是極認真的。湘凝,你要好好珍惜,好姻緣可不是電車,錯過了這趟還會有下一趟。”

章湘凝點了點頭,片刻後她又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狡黠的問道,“央央,你這麼說,是不是自己有那個體會?你以為自己沒有珍惜好的姻緣?”

譚央低下頭看見鞋尖上玻璃珠攢成的花,晶瑩剔透,叫人想起了外國童話裡美人魚的淚,她也跟著哀傷了起來,“對,我是有那個體會,可是不曉得珍惜的那個人不是我!是他!他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強者,便可以為所欲為。人若是沒有最基本的道義,沒有敬畏之心,老天是會懲罰他的!”

章湘凝見狀連忙擺手,“不,央央,我不是故意提起這個的,我是,我以為,我一直以為你的好姻緣你還沒有把握住!”章湘凝從開始的不知所措,說著說著就嚴肅了起來,“十年前,我們都不大,尤其我本就是貪玩不懂事的,可你不同,你一向話不多又有主意,所以我的意見,你未必當回事。不過我覺得感情這東西,是會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

“對於我自己怎樣會幸福,我直到現在都還是吃不準的。但是我一早就知道,你若是能接受徐治中,你準會美滿幸福的過一輩子。因為,你大概隻知道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卻不知他有多麼的喜歡你。”

“一開始他追求你時我幫忙,是因為覺得你們站在一起很般配,他這人的人品長相也都拔尖。後來,我發現他特彆的執著,哪怕你不理他,他也站在你背後默默的對你笑,我問他,他說他覺得你是他過奈何橋時遺失的那一半魂魄,所以你們那麼熟悉那麼相像,隻有拚在一起,彼此的人生才會完整!”

“後來他知道了你是有家庭的,而且一早就結了婚,還因為懷了小孩休學在家,按理說他總該是受了打擊死了心吧。可他卻每天上課仔仔細細的記筆記,下課後一筆一劃的認真謄寫下來,我問他圖的什麼。他說,齊大非偶,你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女嫁一個那樣的丈夫,他怕你有一天失了丈夫的愛會在社會上無法立足。我罵他腦子有問題,竟然希望央央和畢老板不好。他卻說,我怎麼會不希望她好呢?如今我隻有以她的幸福為我的幸福了,所以更唯恐她會失了幸福!我當時忽然覺得,我曾經以為的那些愛情,終究還是膚淺了。”

“等到我們各自上了大學,他總是寫信給我,向我打聽你的近況,從國立北京大學到黃埔軍校,再到後來他去西點讀軍校,我從英國去他那裡玩,我們說的全是你!我這些年沒有開始過一段戀情,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們,我總是想,如果不能出現一個男人,他喜歡我像徐治中喜歡你那樣,或者我愛慕他像徐治中愛慕你一般,那都不是真的愛吧。”

“你可能不大知道,徐治中現在可厲害著呢,是個能帶兵打仗的年輕將軍,還讀過美國的軍校,是軍中少壯派裡數一數二的人物,我家老頭子說連委員長都對他青眼有加!他現在是多少達官顯貴眼裡的乘龍快婿,可是他拗得很,總是說匈奴不滅何以家為,不管介紹哪家的小姐,他通通不買賬!”

“我上次回國恰巧遇見他來上海找我父親辦事,我就問他,你還不結婚?莫非還在想著央央!他斬釘截鐵的說不想了。我又問,那你遇到個怎樣的姑娘才會心甘情願的去結婚?他想了半天才說,至少要打敗日寇以後,至少他喜歡那位姑娘要及得上喜歡你的一半!不然,他實在怕辜負,人死在戰場上是辜負,情不夠堅定維持不了一生也是辜負!”

在感情上,千百年來上演著辜負與被辜負的悲情故事,一出出一樁樁一件件,所以人們便學滑了,戴著麵具鎖著心房去刺傷彆人來保護自己,時時刻刻警醒著自己——萬萬不能被人辜負了!可是,就是有這麼一個人,付出的真情甘願被辜負,卻也不願去辜負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那麼這個人,不論其他,最起碼在愛情的世界裡,他是個高風亮節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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