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上,段韶華是毫無勝算,也無力去拚什麼。
而若要其他,段韶華想起剛才小廝“報喜”的話,心頭有了一點點涼意,一切還是要等裴靖回來再說。
隻要一想到裴靖,似乎都是一件可怕的無法喘息的事。但現在,冷意一點點的侵占在腦中,清澈的蕩到了心底,認清了現實。裴靖既不打算放過他,無論如何也是逃不掉。
他想清了,也早早下了決定,再喘過氣,已經氣定神閒起來。
再難,他總是要活下去,日子總要過下去。
段韶華順直了思緒,過了一盞的功夫,聽了叩門聲,又有人過來了。
又有誰來,總不會是剛才的小廝折而複返?
待看進了門,是嚴總管派來的人無疑。雖還是送來日用,但比平常又多出了一倍的滋補藥品,均是名貴。
那小廝笑嗬嗬的,一臉伶俐樣,“嚴總管說公子近日來氣色不好,不過要準備王爺回府的事所以忙的脫不開身,隻好叫小人送來了。”
他替嚴總管賣著好的同時,已經將一張桌子堆的滿滿。
其中有一半是新做好的衣衫,料子的質地也是極好,又細又軟,摸著滑不溜手。看花樣針腳,或是一聽到王爺得勝回京的消息就開始趕製了。
也不知是不是裴靖的信函上有明此一樣,或者,隻是嚴總管自己的主張罷了。
既送來,段韶華也接過。總不能等到裴靖回來,自己還是這副模樣。
虧了嚴總管這三個月來的照料,段韶華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氣色恢複的還是不錯。再沒有了那一臉的慘白,灰白如草,枯竭似了殘枝。
他仔細端詳自己,幸而,他還不老,眉眼間還留著那數分清俊。美中不足,是那幾絲寡淡。
小心翼翼著,段韶華撫了撫自己的下巴,溢著滿滿苦笑。也是,他這副模樣還能走到哪裡去。不管是誰,也許都在想著,靖王爺還肯要他,真是天賜的福氣。
因著裴靖要返朝的緣故,嚴總管近日來是越發的殷勤。仔細了瑣事,又日日派人燉了上好的藥膳給送段韶華送來,事無巨細都做到了全麵。生怕段韶華過的不好,顯了不精神,到時候靖王爺見了隻會當他是差事辦的不好,還不定要怎麼懲罰。
何況,就衝著王爺現在對他那副上心的樣子,必也得把人伺候好了。
嚴總管時刻上著心,段韶華也存了意要調養。反複了半月,身體也總算是恢複過來了。換上精致的衣衫,淡然悠遠,除了左眼下的那道細痕,亦然是當年初進府的模樣。
瞧了如此,嚴總管真叫喜不自勝,想想王爺的大軍已經在路上,終是可以鬆一口氣了。
已到夏日了,知了在樹上叫了人發膩,日頭灼熱如火,明烈日光被屋前的樹枝亂成了雜影。
段韶華閒來無事就總是看著年那些斜疏。看著看著,等目光也散亂了,最後想起的都是尚在揚州,那青綠漫天的竹葉……
直到那一日,日頭依然灼熱,金光依然刺眼,知了還在不知疲倦的叫著。便是在這樣的灼熱中,突兀的閃過一抹寒光。
像是從地獄來的惡寒,但反之,又可能是天堂。
段韶華本來是坐著的,他分明想站起,卻根本動彈不得。有那麼一瞬間他隻當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片刻,又或者是過了良久,段韶華是絲毫分不清了。
他的身上還穿著甲胄,寒光森森,腰間佩著長劍,仿如還在征戰。
這樣的突見,段韶華無論如何也沒料到。隨即,從頭到腳驟然冷下。卻忘記,他似在等他的模樣。
裴靖一身戎裝,本該冰冷的寒鐵已經被日頭灼到火熱,滾燙的貼合他的身體,好似連皮膚都要被燙傷了。
血液在翻滾著,肌肉在滾燙的血液上抖動。他不眠不休的趕了幾夜才提前回到了京城,本該是勞累之極,這一刻隻充斥了滿足。
他幾乎要被殘留的熱度灼暈,好似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熱過。
段韶華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才想起,掐算時日裴靖至少也要一個月才能回來,不想竟快了這麼多天。
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隻能呆呆的看著裴靖。
下一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裴靖已朝著他走了過來。
佩劍被丟在地上,發了清脆的一擊,斬殺了無數生命的寶器讓人寒顫。緊接著,唇舌就被堵上,發狂的,似能將他吻傷的力道。
段韶華的手不知碰到了哪裡,隻覺得,實在是熱。好像已經最直接的碰到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