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排查新據點的安全隱患，段正誠昨晚一直忙到深夜，所以當他睡眼朦朧地被宗次郎拉起來時，連法術都沒準備，這對法師來說可是大忌。
眼看仆人通知的早會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而武士大人還有閒情逸致看書，宗次郎反倒變成了最急的那個，好在之前父親病重時她也曾服侍過對方更衣，此刻抄起和服上下其手，總算趕在遲到前，把段正誠收拾停當，帶到了道場裡。
虎眼流作為盛岡藩劍術指南，其主道場建得也是相當氣派，四米多高的屋簷，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此時，已有些斑駁的木質地板早由人擦得一塵不染，門下弟子並食客共五十三人，整齊的分成四排跪坐於核心區域兩旁。
而一群舞刀弄槍的大老爺們驟然看到衝田這麼個花枝招展的美少女出現在道場裡，一個個都瞪直了眼睛，嚇得這個能和商家為了三文錢大聲侃價半天的女孩趕緊瑟縮到了段正誠身後。畢竟在座的每一個可都是武士，能夠任意欺負她這樣的平民之女。（注1）
段正誠也不怕事，往前一步，從左至右，冰冷的視線從一張張臉上掃過去，怎麼說也是殺過不少人和妖怪的，除了個彆幾個狠角色，都被他的氣勢壓了下去。
岩本虎眼長時間神智不清，坐在案首師範代位置上的人一般來說都是近藤勇，今天也不例外。他對這種摩擦向來采取無視態度的，不過今天有其他要事，不是看樂子的時候，所以及時打破了沉默，讓坐在最末的一名弟子趕緊帶段正誠與宗次郎入列，這場早會的第一主角並非他們。
少頃，接到通報，門番帶著兩個身著華麗武士服的少年入了道場來。
除了剪裁得體的藍色長袴，兩人還都腰配象征武士的兩把真劍，像蝴蝶翅膀一樣高高立起的肩衣上繡著代表家族的家紋。比起在座隻穿棕色粗布和服的虎眼流眾弟子們，反倒是年方十三的他們看起來更有武士範。
哪怕被一群凶神惡煞的大漢盯著，為首之人也沒有露出絲毫怯意，始終高昂著頭，向近藤勇通報了姓名和來意。他叫大野千秋，另一個則是櫻庭彌之助，此行是按照之前的照會，特來拜入虎眼流門下。
來自外藩的弟子可能還不解其意，藩內的武士們卻已經露出滿臉震驚的神色。
八日町的櫻庭家乃是千石的家老，名副其實的藩內重臣，而大野家雖說石高稍遜隻有五百石，卻也是掌管著上田組町的禦高知，更重要的是當代家主大野次郎右衛門深受藩主器重，負責盛岡到大阪長屋敷的藩政貿易，幾乎所有走外貿路子的商人都要看他臉色，其中的油水可想而知。（注2）
相比之下，岩本虎眼雖然劍術了得，深得前代藩主敬重，擔任著盛岡藩劍術指南，但他為人囂張怪癖，在南部群臣中非常不受待見，等到新藩主南部利剛繼位，更是屢次遭到訓斥，撤銷了他在講武堂的職位，俸祿也降到三百石。堂堂南部劍術師範，門下現在居然連一個禦高知子弟都沒有，實在是有名無實。
如此情況，眼前一下子有兩名重臣之子要拜入師門，如何不讓一眾下級武士出身的虎眼流弟子驚詫，一下子便交頭接耳起來。
方才帶段正誠他們入內的那個年輕弟子也小聲向兩人介紹了下情況，容貌清秀甚至可說有些陰柔的他自稱叫作近藤涼之介，談吐得體，顯然是知書達理的門第。剛才入殿時，他也是少數幾個沒有盯著衝田，反倒把注意力放到段正誠身上的人之一。（注3）
“肅靜！”近藤勇的一聲厲喝讓場內重新安靜下來，他的臉頰經過昨天一晚上居然已經結了痂，恢複力驚人，不過饒是如此，當他說話時，從好像小醜一樣裂開的血盆大口裡露出那稀疏零落的牙齒，依舊讓人覺得背脊發涼。
原本就有些緊張的櫻庭彌之助往後退了一步，見狀近藤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今日師傅身體不適，入門儀式可能還要耽擱一段時間，請兩位坐到我身邊來，暫時以參觀者的身份加入修行。”
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近藤，他一點也不會假笑，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現在蜈蚣一樣的刀疤上，就更加瘮人了。還好坐在左首第二位的俊朗青年及時站了起來，頗有浪子氣質的他很容易就安撫住了兩名少年，引導他們依次入座，及時化解了這尷尬的局麵。
“接下來，還有一件事。”等唱名完畢，近藤勇將目光掃向段正誠。“寶藏院流的段正誠先生欲成為本門食客，按照規矩，他需要先展現一下技藝。山南先生，能有勞您麼？”
“？”放下法術書的段正誠腦門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我們不是秘密的鬼殺隊好基友麼？是你求我來當食客的，怎麼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啊？
不等他權衡好利弊，排在右首第一位的武士已經站了起來，從體型看，他遠沒有近藤那種力量爆炸的彪悍，反倒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半邊臉。聽到要比試了，他的動作也依舊不緊不慢，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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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誠自然不會因為體型就小看了他，一般來說正式場合座次越靠前的人地位就越高，更何況近藤知道他的身手，肯定不會派一個菜鳥來做自己對手。隻是他對日本的曆史認知向來全靠遊戲，說一知半解都算高估了，山南這個姓氏總覺得好像聽過又好像沒有……
“段先生，請您一定要小心。”
看著明明自己還處於不安之中，卻先擔憂自己的少女，段正誠笑了笑，安慰她，“沒事，會贏的。”
說著便掏出幾根公牛的毛發捏在掌心，轉身起立間已經給自己上好了牛之力量，魔法的力量瞬間灌入四肢百骸，法師和服下的肌肉微不可查的膨脹了一圈——以數值而論的話這個二環法術能讓他的力量增加80。
旁邊早已準備好的虎眼流弟子遞來木刀，段正誠瞥了一眼近藤，心說好算計，明知道自己擅長槍法，居然搶先遞來一把武士刀，近藤勇這濃眉大眼的也不是好人呐。
不過這也難不倒法師，接過刀柄後，他裝模作樣的甩了兩下，假裝在適應武器，實則口中一聲咕噥，神奇的“大師之觸”已經讓他適應完了，百兵精通隻在一觸之間，武學宗師來了也得甘拜下風。
“其實道場比試的話，我還是覺得用竹刀更合適，可惜虎眼流的道場從來不準備竹刀與護具，到現在我也不適應呐。”
兩邊擺好架勢之後，姓山南的武士似乎不著急進攻，反倒隨口攀談起來。
“你是北辰一刀流？”在原來的世界，段正誠上網衝浪的時候偶然間好像看到過，北辰一刀流是現代日本劍道的起源之一，在古劍術的殺伐之型中融入了更多藝術表現形勢，受此影響，在殺人術被淘汰後，劍道才能作為體育項目得以保留。
“北辰一刀流，山南敬助。我曾經在江戶的玄武館修習過劍術。最早則是在仙台領取了小野一刀流的免許。”
經對方這麼一說，段正誠想起來了，這人好像是後來新選組的總長，最終又不知為什麼脫逃被捕而切腹了，是個悲劇色彩濃厚的人物。不過這些也與現在的比試沒啥關係，他已經想清楚了，這一戰自己必須漂亮的拿下，才能夠震懾住眾人，讓衝田的處境好過些。（注4）
為此他在自報名號的同時，又對武器進行了魔化，同時眼眸中藍光一閃——英勇迅捷，“寶藏院流，段正誠，請賜教。”（注5）
語畢，不等表情微妙的近藤喊開始，兩人的身體驟然繃緊，山南也收起了臉上溫和的表情，對於劍道他向來都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