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世界。
寂靜的花園。
她慢慢轉身，一時間不知道回去怎麼跟冥月解釋，隻能慢慢踱著步子。
風，有些涼了。
冰璃漫無目的的在月下走著。
直到，身後一陣刺耳的兵器撞擊聲將她驚醒！
好重的殺氣！
黑夜中白色的刀光刺地冰璃閉上了眼。
酒瓶摔碎的聲音！
痛苦的呐喊！
霎時，冰璃立刻震驚了，一定是有人來偷襲，而且目標是現在人間最受爭議的月華，她連忙轉過身。
月明星稀，夜色冰冷，淺淺的光照在人間寂靜的大地上。晚風伴著廝殺聲，慘叫聲，鮮血聲，四周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突襲的五人。
兩個，身子被一刀斬斷，兩個頭顱被砍下，滾到一邊，眼睛還驚恐的瞪著，還有一個受了重傷，拖著身子拚命往門口爬，鮮血染紅了一整條路，最後，終於不動了。
五個人，皆慘死。
鮮血瞬間滋潤了乾涸的大地。
“咳咳——”
一陣咳嗽的聲音。
刺鼻的血腥氣，白色的衣袍上滿是血跡，他咳嗽了幾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劍扔在一邊，月光照在他蒼白卻沾著血的臉，雙眸幽暗無神。
“咳咳————！”
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身子蜷縮成一團顫抖。他已經離開魔界十幾天了，天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喝的天昏地暗，喝的神誌不清，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兒，隻是隨性走著。
他的頭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人拿著錘子在拚命敲打。
為什麼不乾脆讓他醉死？總比讓他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好很多。
死了，心就不會痛了。
他咳嗽著，想要站起身，卻腳步虛浮，一不小心就栽倒在地，栽倒在血泊裡，白衣儘是鮮血與汙泥，渾濁不堪。
他的腦海裡隻有一個身影。
迷迷糊糊像是在夢境。
更像是一個噩夢。
隻有讓自己醉生夢死，他才有機會再看到她曾經歡笑的容顏，隻有在夢裡，她才會對她溫柔以對。
“月華。”
他輕笑，就是這樣，隻有在夢裡才能挺到這麼溫柔的聲音，隻有在夢裡，她才會再一次喊他。
……
……
“爹爹，爹爹。”
她喜歡柔聲喚他，夕陽將仙界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柔光，粉嫩的蘋果臉，她的聲音很稚嫩。
那時候，她才幻化為人形。
小冰璃整天整日纏在月華的身後，小胳膊小腿，拚命追著他，然後拽住他的衣袖，天真的大眼睛水汪汪。
“說過多少次，我不是你爹。”
月華黑著臉，回頭瞪著她。
“那你是誰？”小冰璃皺起了圓嘟嘟的小臉，眼神難過又糾結。
“你可以喊我月華上仙。”
“可是，我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你啊，你不是我爹爹，難道是我娘親嗎？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是月華上仙。”
“嘿嘿，”她笑的一臉燦爛“我知道了，你是月華爹爹。”
“隻是月華上仙。”
她嘟了嘟嘴，鬨著“不好不好，月華上仙，月華上仙，大家都這麼叫你，一點都不好玩……璃兒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你，璃兒是你撫養的，自然和彆人不一樣，我才不要和彆人一樣呢！”
真是任性。
月華頭痛地望著眼前一哭二鬨的小冰璃。
“月華，月華……”
夕陽下，微風拂麵，百花盛開，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在仙界幽幽回蕩開來……
……
……
花園中，看著月華狼狽不堪地坐在血海中，臉色滄桑憔悴，冰璃心中說不出的沉痛。
她吸了吸鼻子。
用力深呼吸壓製著自己的情緒。
她垂下眸望著地上的人，月華也米糊地微笑望著她，他掙紮著站起來，往她的方向走去，月色下，他的身子在虛晃。
“璃兒……”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快要將他的心融化。酒勁讓他有些站不穩，但他仍舊吃力地走向她，搖搖晃晃，一不小心就撞在了石桌上。
冰璃遠遠的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月華掙紮著奔向她，摔倒在她的麵前，拽著她的裙角，狼狽笑著，眼中眼淚徘徊“璃兒……我是你的月華……”
屋內氣氛詭異。
冰璃愣愣的坐在桌邊，保持發呆的狀態很久很久，冥月站在她的身邊，靜靜望著她，一動不動，似乎要將她研究透。
床上的月華似乎睡得很不安穩，滿頭細汗，眉頭緊皺，似乎在摸索尋找著什麼。
屋內的氣氛很壓抑。
良久良久，冥月輕輕開口，他走到冰璃身邊，蹲下，握住她的手“不早了，你去睡吧，他沒事。”
冰璃笑了笑。
“混蛋丫頭，你居然關心彆的男人勝過於關心自己。”
冰璃望著還在昏睡的月華，她要等他醒來，問清楚一些事。
“丫頭，為什麼無論過了多久，隻要他出事，你都會神不守舍呢？”冥月問道。
冰璃愣了一下，仔細思考。
“可能因為，他是我的親人。”
“親人？”
“我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他，我上一世的生活裡全部都是他。”
“那你會為了他，離開我嗎？”冥月輕聲開口道。
“不會的。”
“丫頭，你是……”
“不管是誰，我都不會離開你。”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沉著堅定，似乎是在說著什麼重要的承諾一般。
冥月枕在她的膝蓋上，摟住她的腰，他無奈歎氣“對於我來說，能夠聽到這一句話，就已經是天賜的了。”
突然。
月華猛地坐了起來！
他的臉色煞白，眼神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驚慌失措，他的手緊緊按在自己的胸膛，似乎很痛苦，單薄的身子看上去十分無助。
然後，另一隻手在床上拚命摸索著，直到碰到了熟悉的劍才稍稍安心。
他的神色漸漸鎮定如常，他環顧四周，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在了床上，一個陌生的床。
屋內沒有點燈。
星光映在窗內，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影。
“什麼人？！”
月華的聲音寒冷刺骨。
冥月輕笑著起身，推開窗子，明亮的月光掃進了房內，映照在三人身上。冥月背對著月華，站在窗口，若有所思，像是一個在欣賞美景的仙人，不為外界所乾擾。
桌邊，坐著一個粉色的身影，沉穩淡定。她盯著月華，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咳————”
月華突然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然後大震！
“是你……？！”
幽深的眼眸凝視著她，似乎害怕一眨眼，夢境就會消失不見。
他害怕。
這種夢，他沒有少做過。
“你沒有做夢。”
冰璃望著他，神色如常。
月華的眼神漸漸柔和，他漸漸放鬆了警惕，溫柔地望著她，就像千年前一樣。
“你喝醉了，原本我不應該再管你。”冰璃淡淡地望著他，“可是，我有些問題想不通。”
眼眸微寒。
月華突然清醒了，眼前的冰璃雖然不是夢，但是現實比夢境還要殘酷。
“那日你在魔界外，為何要對我設下結界？”
冰璃問月華。
“如果我說……”
冰璃望著他。
“……我不是有心的，你會信嗎？”
“不會。”
“那你為何要來問我？”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舍命救我？”
“我的心，連我自己都看不透。”
冰璃輕笑。
“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樣？”
“因為心痛。”
“為什麼心會痛？”
“因為我做錯了事，因為我有口難辯。”
“你怎麼會做錯事？就算你做錯了，繼續做下去就好了，為什麼要喝醉了走到這裡來？！”冰璃怒道。
月華沉默。
冰璃輕笑“什麼時候知道，我住在這裡的？”
“你們剛搬來的時候。”
冰璃壓抑住心中的苦悶，緊緊盯著他“你從我離開星月辰宮的時候，就記起我是誰了？你耍我玩，真的很樂在其中啊！”
月華望著他。
他的眼神溫柔，唇角帶著蒼白的笑容“記起，還不如忘記。”
“既然記起，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對我！你早該知道我才應該站在你的身邊！”冰璃大怒。
月華走到他身邊，抬起她的下巴。
“記起你，留住你。”他輕笑，“你終究要跟彆人走，就算我記起了，又有什麼用？”
冰璃彆過頭。
“我最後求你一件事。”他的聲音低沉。
“什麼？”
“在我還沒有做更多錯事之前，用你的手，殺了我。”
“……我答應。”
“謝謝。”
冰璃接過劍。
劍身閃著白光，她的手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