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間,康熙正在營帳中處理快馬送來的政務,在他的萬般不舍下,思馥便帶著乘雲出來走走。
營帳周圍處處火光通明,空氣中充滿著草原的新鮮泥土味道,仰起頭便能看到圓月高懸。
思馥吸了一口氣,沿著營帳邊不緊不慢的走著,她神色柔和且輕鬆,姿態閒適,在朦朧夜色的映照下,眉眼清絕惑人。
沒走多遠,拐角處迎麵卻碰見了麵無表情的胤禛,正目光沉沉的看著她。
她頓了頓,並沒有避而不見,而是站在了原地,淡淡的回望了過去,眸中沒有一絲一毫對於以往的懷戀與感慨,甚至難過,有的隻是一片平淡的陌生與漠然。
他有想過思馥會恨他,怨他,厭惡他,卻從未想過她會漠視他。
他若所在意的一切,所不甘的一切,所耿耿於懷的一切,所意難平的一切,在她的眼中竟是可有可無的嗎?
這個認知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他渾身僵直,雙目泛著猩紅的血絲,艱難的低聲問道。
“你還好嗎?”
思馥一如往常般笑意溫婉,可他卻從中品不到一丁點溫度,隻覺得渾身發冷。
“本宮自然很好。”
她唇角微彎,眉宇間透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漫不經心,語氣輕柔。
“更深露重,四阿哥莫要擋住本宮的路了。”
她說的不緊不慢,可胤禛卻從中聽出了其中的寓意,眼睜睜的看著她走遠了些,他雙拳緊握,在手心掐出一片暗紅的淤痕,卻好似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咬著牙低聲問道。
“你可曾對我有情?”
思馥腳步頓住,她並沒有轉過身,隻是微微側過臉,在他還懷揣著一絲絲希望的時候,語氣溫和的將之摧毀。
“從未。”
胤禛徹底愣在了原地,隨著她身影逐漸遠去,他眼底的微弱亮光一點點消弭,直到歸於一片沉寂。
心好似被尖刀刺過一樣,生剜般的刺痛,他僵硬的蹲在了地上,不過須臾間便是滿頭大汗,神色恍惚。
從未……他從未想過會得到這個答案。
他們是少年夫妻,在這十幾年中,當真沒有過丁點的眷戀繾綣嗎?
應是沒有的,她已經沒有理由騙他了,她是真的從未對他有過一絲感情。
胤禛蹲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脖頸間青筋暴起,心裡壓抑難受極了。
他試圖去回想與她這些年的恩愛溫馨,可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想不起來,記憶深處是一片模糊的身影,他竟忽視到連記都記不起來。
心裡一陣嘲諷的悲涼,怎麼也壓不住其中的痛意,可他卻不管不顧的躺在了草地上。
仰望著滿天星空,他突然間輕嗤一聲,良久,緩慢的伸出手覆在了眼睛上,任由淚水洶湧而下。
是他的錯。
所以他什麼也留不住,什麼也得不到,一直都在失去。
是他的錯啊。
……
思馥轉悠了一小圈,便想著要轉身回去,餘光瞧見不遠處有一個身影正坐在草地邊的小山坡上,把酒對月,煞是逍遙。
她眯了眯眼,這才發覺,竟是曆來風流肆意的十三阿哥胤祥。
本沒想要驚動他,可思馥走在必經之路上,還是不免被他瞧見了,四目相對,隨後,她便親眼瞧見他頃刻間就站起身來,“哐當”一聲,手中的酒壺也被他扔的不知所蹤。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到了她跟前,而後拘謹的在衣擺邊擦了擦手上殘留的酒水,臉上有幾分薄紅,更顯風流俊逸,舉世無雙。
“皇、皇額娘。”
他本就有些醉意,眼下雖霎時間酒醒了一大半,卻還是有些迷糊,隨手揉了揉臉,他掩去心中所有的低落,揚唇笑了笑。
“怎的這麼晚還不歇息?”
四嫂與皇額娘這兩個稱呼,對他來說並沒有很大的分彆,隻要她需要,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喚出口來。
他心裡一陣黯然,卻還是想著不能讓她為難。
看著他難得露出的些許醉態,思馥也有些新奇的多看了幾眼,聞言便彎了彎唇,笑意清淺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