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豇豆紅!
天青收了古籍,帶我去蒼南幻境裡看自己的“真身”。
數月不見,那株被金絲圍起的豇豆越發高挑,通體翠綠散發熒光,在風中歡快的舞蹈招搖。
“真是……天真無邪。”
我左瞧右瞧,忍不住出聲讚美——咱豇豆雖無國色天香,好歹也是實用型的。
天青並不答話,垂眼望向豆苗,側麵看去嘴角弧度有微微的上翹。
“聖君,乾嘛要用金絲困住它啊!”我對那華麗囚籠表示不滿——放眼望去,方圓三米內再無其他植物,犯不著專門隔開吧!
“那不是困,是保護。”天青淡淡回了一句,轉身離開。
我隻好提了裙裾,亦步亦趨緊跟在後。
“……聖君,你久居蒼南見多識廣,覺得什麼東西最美呀?”
沒走幾步,我裝作愜意賞花狀,不經意問出問題。
“萬物皆平等,無所謂‘最’字。”天青語調平靜,頭也不回。
“那聖君覺得,什麼東西是最喜歡的呢?”我趕緊換個問法。
天青的腳步微微一頓。
“沒有最喜歡。”片刻過後,他又邁開步伐繼續前行,速度加快。
我頓時愁眉苦臉起來——二郎呀,你怎麼選上個沒心沒肺冷性冷情的,前途多難呐!
“那,敢問聖君有最想得到的東西嗎?”我沒精打采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無欲則剛。”果不其然,天青給了我一個完全意料之內的答案。
淺絳說過,追求是門深奧的學問,兩情相悅是非常之有難度的。我豇豆紅從未追求過彆人,也從未被人正式追求,此番硬接下二郎神的任務,對象又是全三界出了名高傲的天青聖君,看來真是強人所難,趕鴨子上架了。
唉,思及此,我不自覺沮喪歎一聲。
“你很關心我喜歡什麼?”頭頂忽然一片陰影飄來,罩住我腳尖。
天青不知何時又折返轉來,靜靜站在我身邊。
我抬起頭看他,忽略掉那駭人的相貌,很認真很認真的,點頭。
——當你有求於某人的時候,當你知道身上數百萬的債務都可能因為某人而一筆勾銷的時候,你一定不會覺得那人麵目可憎到無法麵對。
執念,是可以將美醜顛倒的。
“……你關心我喜歡什麼?”天青喃喃重複一句,神色變得有些許古怪。
“打聽一下聖君的喜好,讓我倆在日後相處中更加和諧融洽,難道不對麼?”
我直視他煙灰色的雙眸,答得振振有詞慷慨激昂。
天青凝神打量我半響,忽然嘴角一揚。
“小豇豆,什麼時候有了關心彆人的心思?”他大手揮來,在我眉心輕輕一彈。
我忍氣吞聲承下疼來,忽然想起那日博陵第,天青發火時額頭有一枚青色的印記。
——那印記是什麼形狀的呢?我居然記不清了(當然也可能是嚇的沒看清)。不會是月牙形吧,聖君莫非是包黑炭轉世嘛?
“……人家關心你,難道不好麼?”
我被這麼一彈,順勢哀怨垂下眼瞼,嘟起嘴,語氣也分外落寞。
天青動作微滯,調侃的神色漸漸隱去。
“你若關心我,以後便多來這蒼南幫你那‘真身’澆澆花蜜。”
他將大手移到我頭頂,輕輕拍了拍“我平時事務繁忙,實在沒有時間照顧那株豇豆苗。”
“騙誰呢!”我昂起下巴對他的敷衍表示不滿,“蒼南這麼多花花草草你都能打理過來,怎麼一株小小的豇豆你卻顧不上?”
天青嗤的笑出聲來。
“你何時見我照顧過蒼南的花草?”他搖頭,眉目清冷不帶絲毫感情,“它們自帶仙根,向來都是自身自滅,唯獨你那‘原身’過於嬌弱,還需要我每日單獨用靈霄花露灌溉。”
話一至此,他又淡淡笑起來“沒想到我堂堂天青,竟然要做一個農夫了。”
實話說,聽到這話我還是很感動的,畢竟人家與我非親非故,不過是承了芳主的情才在聖境裡種下我的原身,還要每日照顧。這是怎樣一種無私的革命情誼啊!莫非……
我臉色忽的一變“聖君,莫不是喜歡我們芳主?”
——要是二郎神和芳主一起爭天青,我是決計要豁出去幫助芳主的!欠錢可以,欠人情是不行滴!還是先弄清局勢比較好。
天青莫名其妙瞥我一眼,麵無表情道“我與她是多年老友。”
回想以往二人相處點滴,似乎確實像朋友多過似情人,我一顆芳心也就安穩降落。
“幸好幸好。”我拍拍胸脯。
“什麼幸好?”天青盯著我,微微眯起眼睛。
“幸好你不喜歡她。”我坦然回望他,表情誠懇真摯。
“……”天青的神色越發古怪,我瞧他本來張嘴想說什麼,然而最終卻咽了下去。
“聖君在蒼南獨居也有幾千年了,難道不覺得寂寞麼?”
心情一旦放寬,我膽子也逐漸變大,望向天青語帶試探。
“獨居就等於寂寞?”天青將臉轉向一邊,光影中側臉輪廓若隱若現,“並非人人都需擁簇三千。”
我頓覺頭痛,天青講話常常拐彎抹角道理深奧,直接說你覺得不寂寞不行嗎?乾嘛還要弄個等式命題讓我論證呀!故弄玄虛雖令人費解,偏偏還有不少仙子愛慕這高深莫測的調調。
“……有時候總想找個人說說話唄!”我悻悻甩著手中絲帕,“能長期溝通的伴兒不好找呀!”
這是我的心聲,每每午夜夢回想找人說說心事,然而卻身邊無人,很多話隻能默默吞進肚子裡爛掉。
“怎麼,小豇豆覺得寂寞了?”天青側頭過來看我,逆光下眼中滿是揶揄,“想找人說說話?”
“對呀對呀!”我拚命點頭,心想這是一個接近天青的好機會,“聖君,以後我會常常來蒼南給豇豆澆花蜜,你就多陪我說說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