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秋禹走上前確認道：“沒錯，我們進來時的確是自縊狀態，想來是昨夜地動後發生的，不然勒痕或者屍體形態應該會發生改變。”說完，他看向仵作，似乎在等著他說出自己的答案。
仵作的嘴微微張了張，這人僅僅來了一刻鐘，就已經對所有情況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自己花了近半個時辰才驗證出的結果，他隻隨意地掃了幾眼就能分析得頭頭是道，看來是遇到高手了。
“咳咳！”安秋禹咳嗽了兩聲。
仵作這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應聲道：“剛剛那位大人說得分毫不差，死者的確是自縊而亡。”
“謔！沒想到齊大人還會驗屍呢！”門外的侍衛悄聲感歎。
“那是，要不王上怎麼會派齊大人和咱們校尉一起查案呢！”
兩人一副開了眼界的表情，這齊大人還真是學識淵博啊。
隨後，齊川繞到周太學腳下，朝著他的屍身拜了一拜。之後，安秋禹擺擺手，兩個侍衛便將他的屍體抬走了。安秋禹正要開口，齊川卻給了他一個噤聲的手勢。
此刻，侍衛來報，齊川剛剛要叫的四個學生竟都在廬舍裡嘔吐不止，看上去情況危急。
兩人立即隨侍衛來到廬舍，兩個少年正在炕上翻滾，另外兩個則一直在昏睡，痰盂裡是他們的嘔吐物。
齊川上前扶住一個少年，將手搭在了他的脈搏上，問道：“這種症狀出現多久了？”
那少年嘴唇發白，仿佛被抽走了力氣一般，閉著眼睛念叨著：“夜裡肚子疼，去茅廁有點便血，頭也昏昏沉沉的。”少年說完，意識也跟著模糊了。
「時清時寐、項背僵直、瞳仁大小不等、脈象數疾，是中毒！」齊川暗道不妙，想來正如自己猜測的一般，得趕快洗胃！
他小心地將少年重新放好，又叫人將門窗都打開通風，此時另一個少年已經開始抽搐。
“快！拿筆來！”齊川吩咐道。
侍衛拿來紙筆，隻見他在上麵洋洋灑灑列出了生甘草、綠豆、甘草、金銀花、紫花地丁等藥材，並寫下了配比。
“叫侍醫院馬上按照方子將藥煎好，要快！”
侍衛接過，不敢耽擱，一溜小跑就出了門。
“他們是怎麼了？”安秋禹一臉擔憂。
“中毒。”齊川回應道。
安秋禹還想再追問下去，卻見齊川忽然起身，他吩咐兩個侍衛留下來照顧學生，自己則去了典籍室，齊川之所以這麼做，自然是為了證實心中猜想。
典籍室內，除了架上的史料，原先存放黃曆的地方已經空置了。他從懷中掏出自製的放大鏡，蹲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查探起來。
“早上我看過了，連根頭發絲兒都沒有。”安秋禹雙手環胸斜倚在架子上，吐槽齊川不要再做無用功。“誒？你手裡拿的什麼？你怎麼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兒？”
安秋禹伸長了脖子，見齊川不理他，於是縱身一跳，躍上了之前放巨型黃曆的矮架。
“閃開！”齊川敲打一下安秋禹的腳踝，安秋禹識趣地跳下。
“這裡被人重新打掃過了。”齊川拿出小毛刷和一個空瓶，將安秋禹從木架上震下來的一點白色粉末收起。
安秋禹湊到跟前，“這是什麼？怎麼之前沒發現？”
不等齊川回應，侍衛又帶來了新的消息：“報告大人，剛剛那四個學生的衣服竟然……竟然自己著了！”
侍衛被嚇得不輕，但這顯然在齊川的掌控之中。他打發走侍衛，此時典籍室就隻剩了他和安秋禹兩個人。
齊川舉起瓶子，對著安秋禹道：“你剛不是問我這是什麼嗎？”
安秋禹看向那隻琉璃製成的指頭大小的瓶子，等著他的下文。
“是磷粉，衣服自燃、黃曆走水，都是因為它！”齊川不慌不忙解釋道。
“你是說？周太學在黃曆中放了這個？”安秋禹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他從齊川手中拿過小瓶子，對著窗戶的亮光處研究起來。
“沒錯，我一直以為張儉和劉誌當時是因為離巨型黃曆太近，來不及閃躲才被大火殃及。實際上並不是，這六個學生都是因為搬運時觸碰了到了磷粉才導致了不同的結局。”
齊川在屋內走動起來，“磷粉一旦遇到高溫就會自燃，這也是張儉和劉誌身上起火的原因；剩下的四個學生，他們搬完東西後就回了學堂，學堂背陰，沒有達到自燃條件，所以不會起明火。但因為長時間穿著沾了磷粉的衣服，四人就相繼出現了你們看到的中毒症狀。”
安秋禹努力消化著齊川的話，“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磷粉的存在的？”
齊川當然不能說我上過化學課，這個一猜就是啊。昨晚他想到過是磷粉，但那完全隻是自己的猜測，更沒有得到證實。
“你記不記得你方才說，孫大人他們撞開門後，屋內有股酸味兒？”
安秋禹點頭，“沒錯，當時死者兩便失禁，就大敞開門窗了。”
“其實，所謂的酸味兒就是磷粉燃燒後留下的，多半是為了掩蓋證據。還有，我剛剛拜周大人屍體的時候，在他靴子邊緣的夾縫處，也發現了少許的白色粉末。沒錯，就是磷粉。想必是學生搬運時，周太學借著看管的幌子，在屋內放置或是打掃時遺落的。”
“等會兒，你把我繞糊塗了，你說酸味是燃燒後留下的？”安秋禹將小瓶子重新交到齊川手中，然後一拍腦門兒，恍然大悟一般,“喔！難怪！他桌下放了個炭盆！原來是用來毀滅證據的！”
齊川點頭，默許了安秋禹的推斷。
“可是……按你的說法，磷粉燃燒後，周太學很可能就中毒了啊？怎麼還會再自縊呢？”
“你說得沒錯，周太學當時的確在中毒狀態，昏沉、無力、眼部充血、失禁，這些和自縊而亡的表象一樣。”齊川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是說？”
“沒錯！”
安秋禹的眼睛瞬間瞪地銅鈴一樣，兩人這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剛剛在職房時，齊川之所以給在場同僚釋放出周太學是自縊而亡的錯誤信號，原因就是他覺得周太學不僅僅是自殺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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