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過往的很多日子裡,他挨過嚴厲的祖父和父親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訓斥、打罰,他卻從未有一次如同現下這般尷尬、窘迫、無措、心虛。
他不明白自己在擔心害怕些什麼,隻是這種忐忑隨著心臟撲通撲通一聲聲的跳動下,隨著林書茹越更皺起的眉頭,而令馮世寧越更驚慌起來。
“馮世寧,”林書茹的語氣變得冷而沉,聲音低低的,遠不如她平日裡揚起聲音彎著眉眼笑眯眯時所說出的話動聽,“你知不知道要跟一個人走完一生一世意味著什麼?”
馮世寧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慌亂,問道“什麼?……什麼意味?”他才多大,哪曾懂得婚姻在人的一輩子中意味著什麼。
林書茹又好笑又好氣,同他說“那我問你,是不是有時候你父親教訓你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很不好,當下你會覺得很不想跟他繼續生活?”
馮世寧撓撓頭,不知道林書茹為什麼將話題一下子扯得這麼遠,說到了他和他父親的關係上。可是他還是仔細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林書茹“有時候父親打我打得凶時,我的確如此想過。”
林書茹說“連你的血脈至親,這個世界上最為關心疼愛你的人,你都會有不想同他繼續生活下去的時候,又何談讓一個你覺得還隻是個可以的人同你相處度過歲歲年年?”
馮世寧茫然“話不是這麼說的吧。”他隻覺得世上應該沒有人同他父親一般拿著戒尺家法他,林書茹那以此及彼的問話哪能這麼延伸的。
再說了,若是林書茹是個同他父親一般眼厲的姑娘,馮世寧根本不會提這茬啊!
此刻,馮世寧從未覺得自己的腦子如此的像一團漿糊,各種思維亂糟糟攪成一團,於是失了所有頭緒。
馮世寧嘟嘟喃喃道“我真覺得你還可以啊……”林書茹不像彆的小姑娘那般哭哭鬨鬨的愁煞人,也不會像彆的小丫頭那般無趣,馮世寧如此想著,心頭更是糾結死了。
林書茹打斷他的話,說道“可以?你說說什麼叫可以?你若是要同人一輩子,你該是要喜歡,而不是可以!”
馮世寧麵對林書茹的咄咄逼人,慌得不行“你彆越說越生氣啊?!你生哪門子的氣啊?”
林書茹見馮世寧上前半步,忙拉著碧婷往後退了兩步,馮世寧見她如此,更是急得臉都紅了。馮世寧的眉頭緊緊皺成一把,焦急道“我又沒欺侮你,你乾嘛躲我?乾嘛怕我?!”
他委屈極了,不知道自己怎麼惹了林書茹,又不知道為什麼林書茹那麼生氣,更不知道她如今為何又怕了他了?
他不過一片好心前來瞅瞅上午還好端端的林書茹怎麼一下子就病了,兼且向林書茹提一個他覺得極好極妥當的主意。
怎麼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
馮世寧的委屈令他酸了鼻尖,眼眶泛淚。
林書茹見他這樣,心道他才隻這麼點大,並不能苛刻要求能有多麼懂事。
可若真讓馮世寧隨意說了方才那些話,將他的父親馮良說動了,而自家祖母和母親本來就存了對馮家的心思,這兩頭一應允,他們倆個小孩日後的人生軌跡就會如此定了下來。
如果這樣,日後,該是要怎麼對待她那個“過去”同她這個身體的主人有夫妻之名之實且恨“她”入骨的馮世安?
林書茹不止很介意,她是非常非常介意。
就如同馮世安所表現出來的一樣,她也不想同馮世安在這一世有什麼關係。
林書茹說“馮世寧,你該要找一個你喜歡的人過一輩子的。”隻有相愛,才能讓兩個血脈並不相連的人同甘苦共患難,也隻有相愛的人,才能包容對方的所有好與壞。
林書茹雖然沒有了解過相愛的力量,也沒有刻骨銘心的愛上過一個人,但看了那麼多感人至深的故事,她潛意識就覺得愛情是相濡以沫的必須品。
馮世安聽林書茹如此說,更是奇怪,歪著腦袋嘀咕道“什麼?喜歡?”他怎麼記得,兩方嫁娶隻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林書茹道“是的,很喜歡的喜歡。”
言畢,她再不解釋,帶著碧婷匆匆走開了。
馮世寧迷惑不解的抓抓後腦勺,望著林書茹的背影小聲問“奇怪。如果還不錯都不算是喜歡,那什麼才能算得上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