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茹問她“你同芳草有什麼過節,你為何要如此對她?”
碧婷道“有日從王善家的屋子裡出來,芳草白了奴婢一眼,……奴婢,不討厭她。”
芳草傻憨憨的站在一旁,嘟喃道“我沒白過你眼的。”
這小聲的辯駁卻被林書茹的一句話生生壓了下來,林書茹雙手交握,壓了壓深吸了口氣,眼角微顫卻儘量用最為冷漠平和的聲音道“該怎麼罰,你自己看著辦吧。”
碧婷應了聲“是”,緩緩伏低頭顱,清脆嗑下一個頭來。
林書茹緊緊交握著雙手,斂著眸子看她叩頭認罰,心中默默替她數著一下,兩下,三下……
還好碧婷叩頭的速度並不快,不然額間那才剛愈合了沒多久的傷口怕不多久就又會裂了開。
她之前就同碧婷說過,若是事情若是發展到此處,便讓兩個粗使婆子過來將她拖下去,說是被帶去家法了。
碧婷聽她這麼說時,卻是不肯,說若是這樣被拖下去,芳草隻在那一刻看見欺侮自己的人被整治了,大約隻會在當時有些輕微的反應,卻很難逼出她心底的想法。
林書茹想了想,說“那要不然就拿條戒尺來打手心把,力道控製些,應該不會太痛的。”
碧婷搖搖頭,笑道“大家皆知姑娘上次罰得我嗑破了頭,若這次不是這般罰的,怕騙不了人呢。”
當日林書茹時應承了碧婷的提議,可如今看到她真真如此用力嗑頭下去,林書茹的心中一抽一抽的,險些擺不下樣子叫停了,卻在這時聽到一旁的芳草低低說了聲“不用了吧。”
因聽得芳草這聲求情,林書茹深吸下一口氣,忍了下來。
從成為林書茹的第一天開始,林書茹就注意到了這個叫芳草的姑娘。
固執到孤清的人的確難能可貴,更何況這個姑娘還是那般傻憨傻憨的。
林書茹有心想將她調來身邊伺候,可又想到在這樣一個是非對錯皆被模糊了的露薇軒中被罰被罵了這麼多時日的小姑娘,究竟會對沈氏和自己抱以什麼樣的態度。
若是芳草心中早有記恨,將她調到自己身邊則無異於在自己和沈氏身邊放了個不定時爆炸的炸彈。
林書茹想要清楚的是,對於一個將自己步步緊逼的人,芳草的態度究竟是什麼。
芳草對於碧婷的態度,便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她對於露薇軒對於沈氏的態度。
若她冷眼旁觀於碧婷那已經殷紅幾近滲血的額頭,林書茹想,這樣的人她決計是用不了了。
所以,林書茹和碧婷都在等,等芳草一個態度。
可剛剛芳草說的那句聲如蚊蠅的話,卻不是個最好的態度。
林書茹沉下氣來,微微眯起眼,不忍再看碧婷,心中因那一聲聲緩慢叩頭聲揪痛起來,卻未曾停止心頭的計數二十三,二十四……
碧婷的額頭已經破了,他們約定的次數是三十次,林書茹明白碧婷越嗑越重的原因,她想給這個丫頭一個機會,可她們大約是要失望了。
卻在這時,芳草突然跪了下來,向林書茹叩頭道“姑娘,莫罰了吧。”
碧婷仍是要叩,林書茹裝出不耐煩的模樣阻攔道“行了,你且先等著。”
碧婷不看芳草,直勾勾望著地上那抹與印堂間相對應的淺紅顏色。
芳草瞧了她幾眼,垂下頭來。
林書茹問她“碧婷如此欺侮你,我替你罰了她,不好麼?”
芳草想了許久,終說道“芳草一向同彆人處得不好,碧婷誤會了我,大約我也是有些責任的。”
林書茹追問她“碧婷討厭你,你不討厭她麼?”
芳草垂了垂眼眉,道“姑娘,其實這院子裡許多許多的人都不喜歡我,可我的心小小的,裝不下那麼多的討厭呢。”
不知為何,聽了這句話,林書茹的眼中蒙蒙起了霧氣,她忍著發酸的鼻尖,繼續問芳草“錯過這次,我就不會再為你罰她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芳草點點頭“芳草是粗使丫頭,隨便誰來都能替的。可碧婷不一樣,大家都說碧婷伺候姑娘伺候得好的,姑娘現是氣著,以後應是會心疼的。”
跪在一旁的碧婷抿著唇,緩緩笑了起來。
林書茹盯著芳草看了許久,突然問了一句“你不喜歡露薇軒吧?”
芳草抬眉瞧了瞧她,雖不知道林書茹為何這麼問,卻還是答了心底的話“大約是芳草……很難讓人喜歡吧。”
林書茹從椅子上下了來,行到芳草的麵前。
真心假意,她聽得清楚明白。
既是沒有恨意,那麼,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