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珂柔耷了眼,歪歪嘴,知他是在耍弄自己,卻因未得袁亦儒同意貿然翻找著他屋子理虧在先,也不好做出憤然離去的樣子,咬咬牙,道“王小姐在時,也沒見二哥同王老將軍這般好呢。怎麼王小姐不在了,倒是活絡得緊了?”
袁亦儒笑了笑,滿目難以言狀的複雜神色,彆過頭,朝敞開的側窗望去,外頭是抽了綠枝的垂柳蔭蔭。
袁珂柔這才想起如今袁亦儒深陷輿論的泥塘之中,如今連個正經來說親的都沒有,自己或是說到了他最難堪之處,一時間心頭惴惴,也不好勸些什麼,也不能將方才說出的話吞回去,麵上顯出了焦急的神色。
她霍地站了起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萬分緊迫的事情,一邊說著似乎要那黑漆匣子也無甚可用,一邊說著要趕著去母親那頭,匆匆離開了。
袁珂柔前腳剛出院門,南柒後腳跨步進了屋,附耳同袁亦儒小聲說了幾句。
袁亦儒頷首,垂目望向俯跪在地的茗煙,語氣和緩道“屋裡的丫頭,如今也隻剩你一個了。”頓了頓,他便打發茗煙道,“行了,下去吧。”
茗煙應了個喏,退了出去,旁的長樂得了個眼色,忙跟著南柒一道退出門去。
袁亦儒攤開手掌,瞧著指尖淺淡的羅紋罰著呆,仿佛聞到了一絲馥鬱的馨香,微微斂起眼眸,恍然間失了神。
威武侯府邸裡,王老將軍手握一枝駁了灰黑色的斷枝,看著後花園裡砌起的沙盤,從中一劃,便即陷下一道輕淺的凹痕。
這沙盤所砌乃是與戎狄交界之邊境,近年來戎狄勢強,每至歲末總會生出些事端。
沙盤中溝壑深陷,王老將軍眉目緊皺,方稟了幾句的副官悄然退了下去。
林家這幾日的風頭有些怪,人人都瞧出了林二爺麵上的得意。
林家一向都是大房風光,二房少有值得說叨的,誰也不知林二爺如今透出的那麼點兒意氣風發究竟意味著什麼,倒是陳媽媽在林二爺伴著林老太太說話時,從他的字裡行間中覺出了些不尋常。
大奶奶顧氏聽著李迎家的將話傳過來,隻得無奈一歎。
林大老爺已將那日同林二爺間的爭執同她說了一二,她便知道二房的事兒她再不能管。
可歎那丫頭如今病著,懨懨的樣子神氣兒也不好,沈氏也沒覺出了什麼異樣。
待得林書茹大病初愈,老太太便催著沈氏去寺裡吃幾日齋還願,並添些香油錢。林書茹在床榻上臥了這麼些日子,瞧著外頭驕陽似火,自己這一身卻似發了黴般,正憋悶得厲害,卻在此時聽碧婷說沈氏領著老太太的命,明日便要去往南音寺裡住上幾日,趕忙跑去沈氏膝前各種的軟磨硬泡,終究是將沈氏磨了下來。
去往南音寺的那日,天氣悶悶的熱,層雲密布中金燦燦的日頭被掩蓋了蹤跡,王善家的猜是有場傾盆大雨會下,忙催促車隊行快些再行快些。
待得趕到南音寺時,恰避過了一場滂沱大雨。南音寺的小尼將沈氏一行引進一間小院,本是備了給沈氏和她帶著的幾個隨行丫頭、婆子,如今加了林書茹並她帶著那些個,顯得有些擠,卻又因為臨時添人添得著實有些急,寺裡一時也排不出個更大的院子來,娘倆隻得如此將就著。
南音寺裡多是京都官家的女眷,又是建在清幽的山林間,便是不跪拜在佛龕前吃齋念佛,也覺得心思沉靜下來。
午時三刻,外頭的雨停了,日頭重又懸在當空,卻不是京城裡覺著的火辣辣,倒有幾分清涼,也不知是不是這寺坐落於半山林間的因由,像僻出的避暑山莊。
本該是小憩時刻,林書茹卻是異乎尋常的精神。難得出了宅門,沒得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也沒得那麼多人需要應付,想想都是一身輕鬆。
精神奕奕的林書茹在屋中轉了兩圈,翻了翻備在案上的幾本佛經,撐了半麵窗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便即回頭對碧婷和芳草道“難得出個門,該要出去轉轉。”
這進院子著實有些小,要想偷溜出去著實不太容易。林書茹方一出門便被抄經的沈氏逮了個正著,陪著坐了半個時辰也沒尋著個機會,隻好在旁搭了個桌案,同沈氏一道抄起經文來。
待得申時初刻,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尼過來道是師太有請,林書茹暗裡吐吐舌頭,心道總算是等著了個機會。
沈氏倒也清楚她的心思,這寺裡清幽空靜,四下走動走動倒也沒個大礙,方才瞧著她要偷溜,不過是拘著收收她的玩心而已。沈氏一向也沒個恒久的主意,見林書茹不願跟著去聽講經,便央著小尼又叫了一人來帶了林書茹四下走走,散散心。
哪知道這叫來的小尼本該是侯著對麵院裡吩咐的,沒走幾步便被催著去備這尋那,這頭卻又被囑托著領林書茹四下逛逛,一時間急得直跳。
林書茹第一次來這南音寺,原不知道這寺裡如此之大,正感歎著的確是有個人帶路才好,卻見這小尼急得抓耳撓腮,於是道“要不我在這地等著,你去弄好了再來帶我不遲。”
小尼想想,這樣最好。既不辜負師姐的囑托,也不落了本應的職責。同林書茹告了數聲抱歉,應了那院裡人的求去尋東西了。
林書茹站在樹蔭下候著,卻是左等她不來,右等她不來。後又等了半刻鐘,林書茹終於沒了耐性,瞧瞧後頭被層疊綠蔭覆蓋住的白石鋪就的路,道“芳草且在這等著她。我和碧婷去那頭走走,待她來了,你便領著她跟上來。”
芳草應了聲,站在綠蔭下伸長脖子望著小尼離去的方向,巴望了許久終於等了那小尼回來。
小尼見侯在此處的隻她一人,忙問“你家姑娘呢?”
芳草愣愣瞧了後頭那林蔭路一眼,道“姑娘自去了那頭,讓我候在這處,等了小師傅過來跟上去。”
小尼聽了,麵色一變,咬著唇往後頭那林蔭路上走,邊怯怯問“你家姑娘沒走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