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絕外來文化，本土的外來的都救不了他。他箍在地獄裡，像美猴王壓在五行山下。他醒不過來，可能由於智力上限，他突破不了那層阻擋，既然突破不了，就隻能在當層區域無望的活。按九十年來算，他也走了三分之一了。
卑微醜陋的三分之一。
醜陋的身體醜陋的思想醜陋的活著，不活著能乾嘛。還沒到死的時候吧。雖然曾經被黑暗逼得走投無路，絕望爬滿了死紋。雖然小時候凡父凡母送他到醫院，醫生說沒救了。在父母不放棄求醫下，他活了過來，然後活得如此不堪。
或許，幼時夭折會更好更乾淨利落。就不會有後來層出不窮的煩惱，也不會因為木子靈痛得死去活來，不會在莫橙羽的幻夢中多了白發，更不會有如今持續三年的冬季苦寒。
但他確實活過來了，至今還能呼吸。不像藍曼龍被他扔進了花圃，不像大鳳尾被其他魚吃的一絲不剩，不像金苔鼠破了肚子睜眼死去。他活著，尋找生的意義。
雖然苦苦找尋不到，起碼還沒放棄吧，不放棄就還有找到的希望。
活著，像福貴一樣活著。
用他的這副皮囊，做點值得。
在大屋裡繼續勞役，沉悶的無話可說，咆哮聲，炎熱的皮上長疹子，紅泱泱的一片。他用清道夫的醜眼睛盯著人看，反反複複的重複同個動作，這就是一類人，低等的種群。比起魚缸裡自由搖擺的魚還可憐，或者大屋的不自由才能換來屋外的自由。
為了屋外的自由，忍辱負重，屋外就自由了嗎。放眼望去哪裡都是圍城。人間疾苦，王尨兩歲小兒知道苦嗎。他隻會一個勁的玩樂，瞅著爹拿工具，趕緊蹭過來湊熱鬨，還非得選幾個上眼的工具兜著玩，還不能搶走，敢搶哭鬨給你看。
他性子烈，動不動拳打腳踢，不把他爹當爹，當沙包揍。尨的世界吃喝玩樂，到了上學年紀後呢，青春期後呢，大學後呢，出了社會，娶妻生子後呢，簡直不敢想象這相似的一路下來，還有什麼個性和人性。
王凡感到悲哀，凡父凡母是個悲劇，他也是個悲劇。他的後代同樣會走上這樣的道路。無法避免，或許也會有意料之外的轉機。他不能放棄這絲希望呀，一旦沒了希望，人生便無法言語，如同高空墜落的石子，摔得粉碎。
站起來，不趴下。活下去，走到底。
他向兒子學習，他是沒被改造，還沒被怎麼汙染的魚仔。他的個性沒被扭曲，想怎麼著怎麼著，坐在飯椅上，兩隻鐵碗來回的倒騰，玩的不亦樂乎。
魚缸的燈按鈕，來回的按，王凡怕燈壞了，尨卻沒有怕這一說，他用好奇的眼睛，反複的嘗試。他不會估量燈壞了會怎樣，他也不知道這東西會壞。他用最初的本能體驗，沒有任何顧慮，隻要玩得開心就好。
沒有負擔的玩樂。沒有負擔的麵對世界的形形色色。45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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