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眼依舊被蒙著,發絲濕透,披散在身下,一張臉白到沒有絲毫血色,唇色卻突然紅得驚人。
謝龕上前一步,眼底顯出幾分驚疑不定。
祁桑胸腔起伏,呼吸急促,忽然劇烈地嗆咳了起來。
不過眨眼間,黑色的血便自她唇間噴湧而出——
沈茶嚇了一跳,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祁桑——”幾乎在同一時間,謝龕高大的身軀便撲了過去,他甚至顧不得去扯開她眼睛上的腰封,隻快速將困著她手腳的刑具解開。
不過短短五日,她的身子就消瘦到抱在懷裡都感覺不到重量。
謝龕眼睛拉滿血絲,衣衫都被濺滿了血跡,抱著她便衝了出去。
沈茶在原地愣了片刻,急忙追了出去。
……
總督府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如此混亂的時候。
整整一日一夜。
回陽救逆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黑色的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去。
太醫們抖著身子跪了一地,三次顫聲央求謝龕饒命,他們實在沒法子了。
祁桑服的是七日勾魂,劇毒,服用後七日內若不服解藥,七日後便會發作,發作之時,便是閻王爺勾魂索命之日。
隻是這本該七日後發作的毒,因在獄中日夜飽受折磨,極度虛弱,才會提前了兩日。
換言之,是祁桑給了自己七日的機會。
若被謝龕捉回去之後她還能瞧見生的希望,便會吞服解藥苟活下去。
若覺得死是唯一解脫,她也隻會給謝龕七日折磨自己的時間。
她終究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路。
隻是這一次,是條死路。
是什麼時候吞服的呢?
應該是竹林中,她被捉住後說了句可不可以先回小竹屋裡換套乾淨的衣衫。
那時謝龕是怎麼想的?
他自負地想,如今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倒要看看她還能作出什麼新花樣。
她很快進了小竹屋,不一會兒便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衫出來了。
那時謝龕甚至是有些失望的,還以為她還會絞儘腦汁地想從小竹屋裡鑽個洞再試圖逃一次。
他想,她祁桑原來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
可終究,還是他低估了她。
祁桑的右手始終被他牢牢握在手心。
皓白的手腕被不知不覺掐出青紫的痕跡,軟軟地垂於他膝上。
指腹之下,那時而瘋狂跳動的心跳,時而無論如何都探不到的脈搏,幾乎要將他生生逼瘋。
他早該猜到的。
她從來就不是個任人拿捏的性子。
當初瀕臨絕境,尚且想辦法將姚法生一眾人引至府中,試圖一把火燒死他們,又如何會不做後手地任由他將自己捆回來。
……
整整一個月,總督府閉門謝客,不見謝總督的身影。
扶風被精心地伺候著養了一個月,身上的傷好些了,便被叫到了寢殿外候著。
謝龕不怎麼出寢殿的門,不分白日黑夜地抱著榻上的人躺著,似是要將她那不能入眠的五日五夜成千上百倍地彌補回來。
祁桑的唇色由烏黑漸漸褪為淺白色時,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她先是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響,隨著柔和的風吹送至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