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坐在一堆醫書裡,皺著小眉頭翻來翻去,忙到衣衫皺皺巴巴,發釵歪斜青絲垂落,像個慘遭欺負的小乞丐模樣就想笑。
寶珠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模樣有多狼狽,常常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後來祁旻乾脆就將書房搬到了藏書閣。
她在一旁翻閱醫書,他就在書圈包圍外批閱奏折。
有時會同她說兩句話,有時什麼都不說,各忙各的也能一起待一兩個時辰。
日升日落,繁瑣枯燥的奏折批閱起來似乎也不那麼耗費心神了,累了的時候,他就扒開一堆的醫書到她跟前,枕著她的腿閉目休息一會兒。
後來寶珠就養成了隨身攜帶一個軟墊的習慣,畢竟直接躺在地上或者是醫書上都不舒服。
她很在意他的身體。
很在意很在意。
隻是卻並不是因為愛他,而是怕他死了,大祁會再次陷入戰亂,百姓會再次深陷水深火熱。
祁旻有時候想,她要是愛他就好了。
有時候又想,不愛他也挺好,萬一哪天他毒發沒熬過去死了,她會很傷心的。
沒多久,總督府傳來喜訊,祁桑的第二個兒子出生了。
那兩日皇上恰巧有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後宮又散得差不多了,寶珠便備了賀禮替皇上去了總督府備的滿月宴。
長公主的這兩個兒子都酷似謝龕,大公子愛哭,不一會兒就哭了兩三次,瞧著寵貫了些,倒是剛滿月的小公子,整整一天下來愣是沒哭鬨一次,吃飽了就睡,醒了也不鬨,性子穩重的很。
讓寶珠受寵若驚的是,長公主竟親自將小公子抱出來,讓她抱一會兒。
她忙擺手,自己未曾生育,哪裡懂得如何抱嬰兒。
這謝總督就在旁邊看著,她若不小心給磕了碰了,不得當場血濺三尺。
祁桑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笑著將謝龕趕走了,又細心地教她如何抱嬰兒,一遍不行兩遍,兩遍不行又教了三遍。
寶珠戰戰兢兢地將小公子接過來。
繈褓中的嬰兒雪白的一團,隔著一層被褥都能感覺到他的柔軟易碎,睜著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瞧著她時,寶珠覺得心底的某一處都要化了。
祁桑說:“你是他的舅母,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來日他長大成人,定是要以你為重,更甚於我這母親。”
寶珠怔了怔。
皇上還在孝期,三年內不能成婚,她如今便是在後宮住著也未曾有名分,又怎敢自稱是小公子的舅母。
至於救命恩人,當初若是她能及時發現床下異常,長公主也不必遭那一難,算起來還是她的不是。
那時她甚至都做好了被總督府或者是皇上追責的準備了,不料最後誰都沒有將事情怪到她頭上。
祁桑又說:“先前一直沒有機會,寶珠,我實在對不住你,你救了兄長一命,我卻於婚宴之上將你劫走,害你深陷失節傳言,遭婆家冷落,又遭母家羞辱……將本屬於你的未來打亂攪碎……”
或許是剛剛生產的緣故,她情緒明顯不對勁,說著說著便落了淚:“我原本想著兄長要抄家魏氏,你同他終是不能結善果,便隱瞞了你救他的事,不想……婚宴當日,他竟遇到了先前照料他的那位婆婆,得知你身中劇毒是因他而起時,連吐幾口鮮血……我嚇壞了……我當時隻想他活下去,哪怕日後因拆你姻緣遭天打雷劈都認了……可兄長醒來後知曉此事,卻要我閉口不提,他說此事是我做的還是他做的並無任何區彆,但我覺得還是有區彆的,拆你姻緣的是我,你不要因此怨恨兄長……他會傷心的,他身體不好,我總是做夢夢到他死掉了……我很害怕……”
她越說哭得就越凶,眼淚不要錢似的洶湧而下,一串一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