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硬扛到底？
“咳咳。”坐在最邊緣，從開始沉默到現在，完全不像省部主任的方增耀，突然清了清喉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柯經理立刻反應過來“方主任，您是咱們山西的定海神針，這事兒，我們還得冒昧征求您的意見。”
他語氣熱情至極，全然沒了會議前的冷淡與客套。
“意見談不上，”方主任悠然說道，“我就是想起來，那兩篇造謠帖，不僅對我部的兩名員工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還牽連到了無關的外人。我覺得咱們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外人？”柯經理愣了愣，仔細回憶著兩篇帖子的內容，沒覺得有什麼“外人”的事兒，隻好汗顏道，“您瞧我這記性，實在是不像話。您能提醒一下嗎？”
方主任笑道“不是有位姑娘，明明是大四下學期正常進入咱們的乙方單位實習，卻被人造謠說是托關係、走後門……”
兩位經理立刻恍然是那個喬木的表姐！
他們還真沒把那一段內容當回事。畢竟把親友送進乙方公司，甚至讓親友入股乙方、成為乙方，在前不久成立監理部之前，實在太常見了。
總部決定成立監理部，就是為了整頓這些事情。
“那您的意見是？”柯經理知道問喬木肯定不行，乾脆直接問方主任。
“據我所知，小姑娘馬上就要畢業正式找工作了，山西這次恰逢劇變，之後需要補上不少空缺。小姑娘為人老實勤懇，平白遭受無妄之災，我覺得，咱們也該有所補償，對吧？”
這話聽前半段就夠了。
兩位經理有些驚訝地看向喬木，後者則一臉的事不關己。
各分部招人，編製數量是死的，但人是活的。省部主任想要占一個編製，還用和他們打招呼？搞笑呢吧？
對方這個要求，分明是不僅要把那個表姐安排進公司，還要他們，或者說還要李經理直接以總部監察部的身份認可，將合法性合規性做到極致。
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這個喬木，看著可不像那種謹小慎微的人。
所以，這是要借他們的嘴，公開打那位幕後造謠者的臉？硬懟回去？
還真是年輕氣盛。
看到柯經理朝自己點頭示意，李經理了然。
他收拾胡磊，對方收拾喬木，兩部門分工明確。所以喬木的事情，和他沒關係。對方怎麼頂牛，都是風控部和柯經理丟人現眼。
但現在對方表姐的事情，就不在風控部的職權範圍之內。
柯經理的意思很簡單你答應了，我欠你個人情。
這個人情，他自然借了。
“那位姑娘的表現如何？”他狀似隨口一問。
“山西財大統計學，一本，還是國家特色專業。成績優異，拿過一次獎學金。實習半年的工作評價為a，最低評價是c+，比大部分老員工都優秀。而且半年來沒受過任何內部處分，實習評價非常好。”方主任如數家珍，仿佛那姑娘不是喬木的表姐，而是他外甥女。
“那可以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這種人才，可不能蒙受不白之冤，更不能埋沒了。”李經理煞有介事地認真說道。
仿佛隻是聽他人一麵之詞，他就能了解到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有多麼優秀。
“這樣吧，方主任，”他想了想，雖然對方大概率不會太混蛋，但安全起見，他也不能由著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將那位同學的資料發給我？我們最近要給那兩篇造謠帖的事件結案，這是個盲區，也感謝您的提醒。”
“趁著結案總結，我們也看看那位同學的資料。如果真的很優秀，可以由我們監察部向貴分部進行推薦，也算是我們為自己工作的疏漏做一點微不足道的彌補。”
一場很難說是否合規的暗盤交易，就這麼在三言兩語之間，披上了一層不僅再合理不過，還充滿人情味的外衣。
“你覺得呢？”柯經理再次問喬木。
看著對方臉上露出謙遜的笑容，他終於鬆了口氣。
……
“小喬啊，接下來幾天咱們省部肯定要受胡磊一事的影響，你可不能偷懶。”會議結束後，方主任親熱地拍著喬木的肩膀，一臉遮掩不住的笑意，仿佛他嘴裡說的話都是扯淡。
雖然之前已經決定和這個小天才保持距離了，但這不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嘛。
幾天前，那家乙方老板來找他蓋章的時候，閒聊時特意聊到了那個名叫謝琪的實習生，還煞有介事地把對方的在校成績和工作表現誇了個遍。
他當時反應很冷淡，隻是礙於對方這些年的孝敬，沒打斷對方。
沒想到對方完全沒提任何請求，好像真的就隻是“和他閒聊”。
他本以為對方是知道那個謝琪和喬木的關係，又知道喬木和他的關係，所以想表現一下。
直到剛才，聽了喬木莫名其妙的話，他才反應過來，當時那一出，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猶豫的。他當機立斷，就開了口。
最終，會議迎來了除了胡磊，皆大歡喜的結局，可喜可賀。
方主任熱情地主動提出要送調查組八人離開。
臨走前，柯經理還特意和喬木握手告彆“喬工，我是真心希望咱們以後不會再打交道了。”
喬木眉毛一揚這咋還沒完了？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對方連忙解釋“你上次那個舉報，可真是把我們整個部門操練得夠嗆。”
他苦笑道“我們一個小夥子，婚禮當天還趕回來加班……”
喬木怔了怔，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哪件事情。
不過對方沒打算細解釋，就直接告辭了。
喬木也懶得和他們客套，在會議室中獨自等了兩分鐘才出門。
沒想到走到電梯間，就迎頭撞見了顏其平。
對方好像剛從辦公室出來一樣，見到他不禁有些意外。
“喬工，你們會開完了？”對方主動打招呼。
兩人閒聊了兩句，對方就問出了專程出來堵他的真實目的“我聽說是風控部和監察部聯合調查組？這倆閻王部門聯手，能查什麼？我聽人說，胡工沒等會議結束就走了，還魂不守舍的，是吃掛落了？”
“哦，他啊，”喬木輕描淡寫道，“被停職了。”
顏其平愣住了，好半天才難以置信道“為什麼？是……受龔副……龔榮連累？”
“不是，”喬木搖頭，“是涉嫌買凶殺人。”
“買凶？！殺人？！”顏其平一臉驚恐，但略顯浮誇，“殺誰？！”
“殺我呀，”喬木聳肩，“你不是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啊？”顏其平連連擺手，“喬工，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和他隻是為了利益合作罷了，這種要命的事兒，我從來不摻和，他也從來不找我的！”
“哦，是嗎？”喬木瞥了他一眼，“但買凶殺我，還嫁禍給他的人，不就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