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江?”方主任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幾度。
範鴻也安靜了。
“哦,您也知道他?”喬木故意問道,仿佛他並不清楚對方在總部的地位。
“王宗江?怎麼可能?”範鴻疑惑道,“我記得他人挺好的啊,名聲一直不錯。”
“人挺好?你是不是好人?整個省部有幾個誇你?”方主任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反問,“什麼好人能讓半個公司的人都誇他?”
範鴻愣怔了半天,才呆呆地問“他是裝的?不會吧?”
“裝沒裝隻有他自己知道,但目的肯定不純。說好聽的叫廣結善緣,說難聽了就是拉幫結夥,”方主任無奈地歎了口氣,“讓你平時也了解一下這方麵的事,偏不聽。三十大幾的人了,這點常識都沒有。”
“我就這樣了,又不上進,了解這個乾嘛?”範鴻理直氣壯。
方主任不再理他,沉吟片刻,湊到電話跟前問“之前那兩篇造謠貼,也是他弄出來的?”
“是他,總部查到他了,但沒證據。”喬木直接承認,也等於親口坦白了他就是純嫁禍胡磊。
承認了又何妨?方主任還會替胡磊鳴冤不成?
那次調查會議,方主任從頭看到尾,隻要不傻,肯定能看出不對勁。以對方的經驗,很可能早就看出來,胡磊身上的每一條罪名,都是徹徹底底的栽贓。
他要是咬死了不承認,才是拿對方當傻子呢。
唯一不能說的,就是“王宗江要殺我”這一條。
這一條說出口,肯定給方主任嚇跑了。
但“王宗江想汙我”,性質就輕了很多。對方可能就會覺得風險可控,摻一腳就摻一腳,輸了也無妨。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方主任開口了“你打算怎麼做?”
“您認識咱們省的記者嗎?”喬木直接開口,“他汙我就汙吧,我幾個項目終結下來,他已經不能拿我怎麼樣了。不過那家人挺無辜的,我想找個記者做個采訪,還他們清白,也讓他們儘快拿到救命錢。”
“就這個?”方主任很是驚訝。
前些日子,他以為自己看透喬木了。這家夥在他眼裡,就是個禍害、惹事精。而且年少輕狂,缺少敬畏。七八號人,說殺就殺。
這次他更多隻是作為省部大領導的象征性關心,避免省部其他人心寒。本想著對方提過分的要求,他就拒掉——反正他大概率也真的幫不上忙。
沒想到,對方竟然就這麼忍了?
電話對麵……真的是哪個喬木?他心裡都忍不住犯嘀咕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點小忙,幾乎沒有任何風險。他無非就是牽線搭橋給對方介紹個記者朋友罷了。
就算對方想借記者搞個大新聞,媒體那邊又不傻,公司這邊也不蠢,他脖子後麵還有芯片呢。大新聞那麼好搞,過去十多年,整個公司、整個行業,早就被人掀個底掉了。
“行,我尋摸尋摸,找個靠譜的媒體人,一會兒把名片推給你。”他同意了。
方主任最近的日子很滋潤。無論龔榮和胡磊的事,他本人究竟出了多少力,但既然高會將這個任務交給他,而非喬木,那事成了,在高會那裡,他就是全功。
至於說回過頭他要不要犒勞喬木,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熬了這麼些年這些年,一朝立了這麼大的功勞,他可以說是管理崗中近期最炙手可熱的名人了。
省部已經有傳言,隻要他接下來有小功無大過,這幾年哪個部門總監職位有缺的話,他隨時有可能再進一步。
這也讓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被龔榮和胡磊聯手壓得謹小慎微、謹言慎行了。說話、做事大膽了不少,頗有些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覺。
領導的手機裡,可以沒有任何人的聯絡方式,但一定要有上級的,以及媒體的。
否則就是不稱職。
身為省部主任,他結交最多的,就是媒體朋友。不管是“請你們報道一下”還是“請你們務必不要報道”,多結交媒體朋友,總是沒錯的。
“你也不要光找我,楊海龍那邊你也去問問。哦,對了,尤其是徐光倉,他在大同分部這麼多年,人脈比楊海龍廣多了。”
方主任甚至還主動提點起了喬木“這種新聞,當地媒體調查起來更有優勢,因為都是自己人。省媒體下去了,當地人員心中沒底,有時候不敢說實話。”
“謝謝方主任指點了。”喬木真心道。
他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掛掉電話,喬木又扭頭問觀月“你那群‘朋友’還沒被端掉呢吧?”
“說什麼呢?你才交那種朋友呢,”觀月白了他一眼,又問,“要搞這麼大嗎?”
“嗯,這次和上次不同……”喬木將手機扔在桌上,向後挺背,伸了個懶腰。
然後,兩隻柔荑小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開始自然地給他按揉起來。
喬木身子一僵,但幾乎是瞬間,就又軟了下來。
他吞了口口水,佯作沒有察覺到不對,努力以平常的語氣和口吻解釋起來。
“上一次他們造我的謠,隻要我還表現優異,謠言就不會徹底平息。我隨時可以辟謠,隻要辟謠就一定有熱度,所以我拖得起。
“但這次不同。康健童小燕的事,與公司隔了好幾層,熱度一旦退去,就很難再起來了。而且他們沒辦法和公司員工直接交流,辟謠信息的傳播難度非常大、成本非常高。
“這一次,我們必須以快打快,在關注消失前,製造一波更大的熱度,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兩隻手抵在他的脖子側麵,大拇指以適中的力道按壓著大椎穴。
“你怎麼好像什麼都懂?”身後人嘀咕著,“你之前不好好上學,就研究這些了?”
喬木虛眯著眼睛,享受著按摩,一時沒接話。
幾秒後,兩隻手突然僵住了,幾秒後,猛地抽走。
隨後就是倉惶遠離的衣服摩擦聲和腳步聲。
喬木睜開眼睛,雙眼卻沒有聚焦。
他回頭看向對方的房間,這個角度看不到床,自然也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但能看到一隻拖鞋的鞋尖,和露出來的,正在不停抓地的幾根腳趾。
剛下那一瞬間,他險些就伸手去抓對方僵硬的小手了,但硬是沒伸出去。
前世怎麼就隻知道工作,沒想著以三十多歲鑽石王老五的身份,當個海王呢?
現在好了,想渣都沒經驗。
氣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