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恰好是五月頭一日。
韶華苑裡熱熱鬨鬨,正賢閣內卻甚是尷尬,蕭宏雲看了一眼裴漸,撚著棋子的手微微顫抖,好不容易放在棋盤之上,才幽幽說道,“公爺費心,這事兒……,您也不用再提,斬冰芳華早逝,而今怕是黃土一捧,提及來徒增悲傷。慕雪……,慕雪她一意孤行,我與宏利,不見也罷。”
蕭家欲要回江州,裴漸思來想去,還是提及囚禁在小佛堂的老妻。
“我遣了婆子照料,說來身子康健,隻是性情暴躁。想著舅兄、二弟與我,都步入花甲之年,眼見著黃土埋到脖頸處,往回看去,再大的仇怨,好似雲煙一般,眷戀不得。”
蕭宏雲低頭,看了一眼混沌棋局。
“慕雪三十幾年執念,說來全是可笑。斬冰入宮去,生前沒有什麼榮寵,死了追封做貴妃,卻因膝下無子,這尊榮好似也就那樣。公爺莫要再念,她一生短暫,全是命。”
“前程往事,不過如此。舅兄,蕭氏無德,犯下種種滔天大罪,可礙於辰哥兒、芸兒,以及如今岸哥兒,她這老夫人還得供著,但也隻能如此。隻是你與她本就是一母同胞,此番來京,見一麵也好。”
罷了!
蕭宏雲長歎一聲,“公爺宅心仁厚,我豈有不知,罷了,回頭我同二弟商討,就是要見,也是私下悄無聲息去見。我那蠢女兒萬不能知,不然以為是東風來了,她又有了靠山。”
“秀兒大體上來說,知書達理,很是賢惠。蕭氏帶著身邊這些年,難免受了影響,舅兄不必憂心,她與辰哥兒吵歸吵鬨歸鬨,關起門還是這府上頂梁的門柱。”
二人推心置腹,說了許多。
正好蕭宏利也來到正賢閣,路上碰到裴海,二人並一起走進來,裴漸看到裴海,問了韶華苑的事兒,“正吃的暢快吧?”
裴海點頭,“老爺,大舅老爺,且放了心。四少夫人本就性子活泛,大大小小的吃得開懷。屬下奉老爺之命送了幾個菜去,都被兩個表公子拽著灌了兩盅酒。”能不熱鬨?
裴海慢一步,就走不出來。
一屋子年輕人,吃的愜意了也無什麼尊卑之說,拉著裴海就要落座。
蕭宏利在旁笑道,“年輕真好啊,您二位當是去看看,我從外頭路過,都聽得裡頭聲樂飄飄,說笑不止。”
話音落下,似是勸解,又開了口,“姐夫,倒不是老弟在這裡寬您的心,咱也一把年歲,功名利祿都可以埋土裡,真不是個什麼大事兒。而今您膝下兒孫齊聚,若四郎家再添個孩兒,真該是縱享天倫之樂。”
四郎媳婦難能生育。
這事兒,裴漸略有耳聞。
他殺敵千萬,早觸了殺生大罪,而今府上人丁零落,他也當是報應,所以,守安之女落水後,怕是不能生養這事兒,在他眼裡不算什麼。
大不了往後從二房過繼一個。
“是啊,也該看開了。”
“姐夫這院落裡,較從前也多了不少笑意歡聲,何樂而不為呢?”
裴漸點頭。
看著二人都在,撩袍起身,“舅兄,二弟,走吧,往小佛院去一趟。”
“這……”
蕭宏利看向蕭宏雲,二人微歎一聲,“公爺仁義,罷了,就去看她一眼吧。”臨川打著燈籠在前,裴海點著火把,一隻手還扶了蕭宏雲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