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清自己的模樣,萬芳帶來的鏡子也不似母親在家中使用的銅鏡那般模糊,平滑的鏡麵倒映著她年輕的臉頰。
一把攬過萬芳的肩膀,周俏和她臉貼著臉,一起照鏡子“姐姐也生得好看,比周家村其他姑娘都生得好看。”
萬芳笑了笑,依舊未吱一聲。也不知是周俏哪句話說得不對,身旁突然突然襲來了一陣陰風,好似一隻手輕輕撫過了萬芳頭頂。
她仰頭,緊張地向上看了看,房梁上方什麼也沒有,屋子裡的燭火卻在迅速搖曳。
見此,周俏也覺出了異常,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將萬芳的手臂纏得更緊,一雙眼睛怯怯地瞄著四周,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看著她們似的,完全忽略了手中鏡麵裡已經倒影出了一抹紅影,就站在她和萬芳身後,豔麗的裙擺也在隨著寒風擺動!
漸漸的,周俏垂下了眼睛,有種預感那東西就在身後,可低頭去看鏡麵時,鏡子裡什麼詭異的場景也沒有,隻映出她的臉萬分驚恐,花容失色,唇色發白……
一把將鏡子塞回萬芳手裡,周俏提著裙子匆匆起身。她想要離開,許多話湧到嘴邊卻說不出口,而萬芳看她的神情更是詫異,稍顯穩重地問“俏兒,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
萬芳也站了起來,就站在周俏身邊。
她的腳步已經邁開,可周俏卻依舊留在原地未動。
那雙眼充斥著驚恐,始終望著前方,借由餘光觀察周圍的動向,總覺得還有什麼東西即將出現似的,周俏渾身都緊繃著,額角溢出冷汗。就連萬芳伸手輕拍她的肩膀時,她也嚇得渾身一怔,猛然回過頭來,呆呆盯著萬芳的眼睛,眼眸瞠得碩大!
“到底怎麼了?”萬芳不解,“你看見什麼了,這麼害怕?”
周俏搖頭,隻搖了一下,脖子就像僵住了一樣,歪斜著臉頰瞅著屋頂上方。
那未被燭火照亮的屋脊深處,像是隱藏著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盯著越久,心裡越發,最終連牙根都開始顫抖起來,周俏的表情近乎驚恐,一把推開了萬芳就往外跑!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萬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頭頂上方,依稀能夠感受到那股陰冷的力量從上方傳來,一層一層地朝她壓低、逼近……
聽到這裡,香蘭忍不住打斷老主持的話“這故事真的是您聽來的嗎?為什麼您知道得這麼詳細?”
“因為有書。”老主持轉身,又從匣子裡抽出一物交給香蘭,“古來有雲遊客周遊四海,收集各種各樣的故事整理成書,內容形同異聞錄,是老廟高僧所留,說不定,此書也是他所著。”
香蘭驚訝了,沒想到這故事竟然明明白白地記錄在了書上。可既然有紙質記錄,為什麼這個故事沒有出現在論壇呢?莫非,真的和她之前與梅湛清推斷的原因有關?
交換眼神,香蘭的目光慎重了些許,大致可以分辨出書中內容為老主持提到的雲遊客親筆所寫。至於這位雲遊客是不是當初老廟的主持,也就不得而知。唯一可以斷定的是,寫書人和萬芳、周俏生於同一個時代,得知此事後,還參與了當年的驅魔儀式……
在記錄中,先出事的人,其實是周俏。是周俏疑神疑鬼,漸漸陰氣附體,萌生出了各種不好的念頭,才讓女鬼的怨氣成功占領她的思緒!
而後,沒過幾天,城裡傳來消息,說兩位姑娘的八字都與潘家少爺的八字相配,潘家那邊似乎也彆有用心,希望兩個姑娘都嫁過去,隻是要有妻妾之分。下聘禮之前,潘家的主母還親自來周家村看了看萬芳和周俏兩人的模樣、舉止、氣度。
周俏美是美,卻因為受了怨念的影響,一雙眼睛看起來陰戚戚的,讓人不寒而栗。加之自從之前照過鏡子,周俏夜不能寐,一直靠吃中藥熬著。潘家主母來的那天,她的狀態很不好,由母親、妹妹扶著出來,和萬芳顯得也很生分。
而萬芳年紀大些,舉止得體,對周俏噓寒問暖,饒是對方冷臉相對,她的態度依舊客客氣氣,便生得潘家主母的喜歡。但聽聞萬芳的家世,潘家主母未免又擔心,先和周家商量好了聘禮一事,就派人到萬家去說親了。
文裡有記錄,說潘家少爺身體也不好,算命的說他命中有劫難,在娶妻方麵就格外重視,希望少爺身邊的人都能幫他擋住劫難,也無可厚非。
那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婚事會成為禍事,自從萬芳被潘家主母看中,周俏的性格越來越古怪。晚上,她總能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語,反複說著殺了她,殺了她之類狠毒的話。
醒來時,周俏總是一身冷汗,雙手緊緊拽著被褥。她的指甲,總是反複劃動著被褥上的麵料,發出呲呲呲的聲音。
有時連周俏自己也覺得心驚,偶爾一瞥,她會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長得很長很長,蒼白鋒利地如一把刀子,手也不像是自己的手,纖細僵硬如骨,嚇得她大喊大叫,闔家不得安寧……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周家請了雲遊的僧人來幫忙,而僧人就是寫下這本書的人。
在來到以後,僧人曾嘗試給周俏驅魔,念了三天三夜的經,徹夜不休。
周俏的情況看似有所好轉,安心睡了這三日,沒有再度夢魘,可她的身體依舊很虛弱,僧人也認為沒有徹底對周俏進行驅魔,接下來說不定周俏還有被附身的危險……
第四夜,僧人在山間巡視,最終在山頂,也就是現在修建寺廟的位置,發現了怨氣的源頭所在。儘管僧人也不知鏡中紅衣女子的來曆,但傳聞似乎已經影響當地多年。
他根據自己的經驗推斷,當即有了修建寺廟久居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