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奸!
餘子式差不多是被胡亥硬拽進巷子裡的,胡亥的手勁太大,餘子式也知道自己掙不開,索性就沒掙紮。
一進到巷子裡,胡亥就低下頭狠狠抹了把臉,撐著牆緩了一會兒,他抬頭看向餘子式,“先生,我認輸,這件事到此為止行嗎?讓它過去,就這麼過去,我不會對華庭動手,今後也不會再提第二次,你退婚,這件事到此為止。”他伸手掰過餘子式的肩,“行嗎?”
餘子式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胡亥的雙眼心中相當平靜,靜得讓他自己都有些心驚。
“說話啊。”胡亥忽然像是無法忍受一樣地狠狠扣上餘子式的肩,“彆這樣看著我,真的,先生你彆這樣,你不能這麼逼我。”今天街上這種場景算什麼?一家人其樂融融?那他算什麼?
他在餘子式心裡到底算什麼啊?
“胡亥。”餘子式輕聲道“冷靜點。”
“你不能娶她,趙高,你不能娶華庭。”胡亥猛地一把扯過餘子式的衣領,“你不能當我們之間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不能轉身說走就走了,我們之間這麼些年了,你把我扔在邊境五年,五年一共不到十封信,我忍了。你不信我,什麼都不願意和我多說,我也忍了。可是今天算是怎麼回事?我做錯了什麼你能這麼對我這麼狠,趙高你說話啊!”
“你想讓我說什麼?”餘子式伸手覆上胡亥的手,一點點扯下來,“胡亥,你想聽我說什麼?”
胡亥猛地低頭吸了口氣冷靜了一會兒,抬頭看向餘子式,“先生,和華庭退婚,求你。”
餘子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尚給不出的承諾不能扔出來。
這種沉默對胡亥來說無異於侮辱,他這輩子都沒覺得那麼難堪與憤怒,他站在那兒,一瞬不瞬地看著餘子式,臉色漸漸開始發白。
“我需要時間。”餘子式看向胡亥,半晌接著補充道“即便是我要退婚,我也需要一段時間考慮與安排。”
胡亥盯著餘子式的眼睛一會兒,搖了下頭低笑了聲,“先生,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官吏,我不需要你的敷衍,更不需要安慰,給我一句話,這婚你退不退?”
餘子式又是一陣無話,他很清晰地感覺到他在耗儘胡亥的耐心。他本來並不想這樣,但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就覺得很累,他看著胡亥覺得心中很疲倦。問題不出在胡亥身上,出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清楚地知道。
“我還有事兒。”餘子式撥開胡亥的手,他忽然不想再在這兒待下去,看著胡亥的臉他永遠沒法思考。
胡亥狠狠拽過餘子式將人拖了回來,“把話說清楚再走,先生,一字一句說清楚。”
餘子式掃了眼胡亥,“放手。”
胡亥猛地拽緊了手,抬眸盯著餘子式,忽然聲音就啞了,“先生,我到底錯哪兒了?”
“你沒錯,這一次的確全是我的錯。”餘子式伸手將胡亥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緩緩扯下來,徑自走出了巷子。
走出去兩三步,身後傳來巨大的聲響,餘子式的腳步頓了一瞬,看向迎麵朝自己走過來的華庭,“殿下,我有些事兒,先回去了。”
“什麼事兒啊?”華庭的聲音未落餘子式就已經轉身走了。
餘子式回到家依舊是坐在院子裡沉默,腦海中一遍遍閃過胡亥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他想起這些年胡亥的委屈與隱忍,想起那年洛陽城,少年忽然抱上來吻住他的場景,往事尤曆曆在目。
他想了很久,將近半個晚上,把這些年的事一件件想過去,甚至連當初第一次見到胡亥時的場景都回憶了起來,那時候,胡亥才那麼點大,一雙眼漆黑的眼從草叢中望著自己。
所有的事,一幕幕地滑過,餘子式有種回憶完了他這一生的錯覺。若是按欣賞程度,胡亥那種性子絕對不是他欣賞的那一款,他不喜歡遇事被人逼著,胡亥的性子不太適合他,這的確是實話,所以走到如今兩個人一個很疲倦,一個很沒有安全感。
但是餘子式這一生鮮少有過這種感覺,那種的回憶和一個人的故事,像是回憶完了這一生的感覺。
餘子式忽然起身往外走,穿過夜色猛地拉開了門。
他站在階下敲響了公主府的門。
大堂裡,餘子式看向匆匆忙忙梳洗過後走出來的華庭。華庭聽聞餘子式深夜來訪,剛一開始是興奮的,而後卻忽然有些不安起來,來自深夜的消息大抵不儘如人意。
“趙高,你怎麼來了?”她命侍女多掌了兩盞燈後,命所有人都退下了。
餘子式看著她柔和的臉龐,沉默了一會兒,拂袖行了一記大禮,平靜道“殿下,臣不能娶你。”
華庭一怔,緊接著忽然刷一下站起來,“你要食言?”誰都知道,大秦符璽監事趙高此生未嘗負過一諾。她不能置信地看著餘子式,“為什麼?白天還好好的,你為什麼突然就反悔了?”
“殿下,我的確不能夠娶你。”他直起身抬眸看向華庭,輕聲道“我有意中人,信義與操守之類的東西與他相比,想來還是太輕了些。”
華庭詫異地睜大了眼,“你有意中人?我怎麼不知道?不對啊,鄭彬說你沒有意中人啊。還是說,你不願意娶我,估計說這話來搪塞我?”華庭瞬間皺緊了眉,伸手攥住了他的袖子,“趙高,你……不行,你知道你這是抗旨嗎?”
“殿下,我的確有意中人。”餘子式極輕地撥開華庭的手,看著她急躁的樣子,輕聲道“真的,殿下,我若是真想搪塞你根本不必找理由,正如我想抗旨也根本不需要找借口,我說了這話,無非是想告訴殿下一句殿下該知道的實話而已。我的確有喜歡的人,有時雖然也會厭煩與疲倦,但到底我還算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