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安的奴隸_羅克賽蘭編年史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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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安的奴隸(1 / 1)

羅克賽蘭編年史!

一三四八年,少年米哈伊爾用兩枚發黑的、已經快要磨成瓶蓋的銀幣買了一把生鏽的鎬頭。鎬頭原本的主人是個馬夫。這把鎬頭是馬夫盧佳從一個人去屋空的草房子裡尋到的,他把它帶在身邊已有幾個月了,好像早就知道有人用得上這東西似的。

作為奴隸,米哈伊爾和這個馬夫既不應該擁有錢幣,也不應該擁有農具。不過規矩是規矩,實際是實際,眼下兩人都對這個交易滿意。盧佳個子中等,體格壯實,總能找到活命和偷東西的機會。如果不是對酒精的熱愛使他到了能夠出賣包括土地在內的一切去換些酒的程度,興許他不會成為一個奴隸。

在這個營地裡,每個人都有不得不成為奴隸的理由。酗酒是其中之一,有些被酒精泡到腫脹的家夥會在清醒的時候主動把自己賣掉——奴隸營實行嚴格的禁酒令,尚存一絲清醒的酒徒把這當作最後的得救機會,而他們中的大部分在為奴的前幾個月就會死於疲勞和戒斷導致的五花八門的症狀。

還有一些則是終於徹底交不起租、贖不起徭役的農民,把自己徹底丟給化為人形的命運——換句話說,挑個主人把自己賣出去——對他們來說反而是比較輕鬆的選擇。

有一些在奴隸中稱得上精銳(不管多瘦的狗群,裡麵總有幾個毛比其他狗順滑的家夥)的成員是被俘後成為奴隸的軍人,不管最初他們為誰效力,又如何在戰敗後被俘虜和售賣,總之他們現在擁有了這個隻要還是個活人,就無法進一步墜落的身份奴隸。

奴隸總之是去做“人們一聽到就想逃,但是總要有人去做”的差事。太平年間主要工作是種地或是出苦力工,譬如拉纖和拉車,使用他們比喂養牲畜要便宜和簡單一些。兵荒馬亂之中奴隸也充當士兵,不是那種穿著統一精良的鎖子甲,手持能夠不費力切開一匹馬的利刃的士兵,而是把長的磨薄的鐵條、削尖的樹枝和草編的衣服殼當作依仗的人形工具。

米哈伊爾成為奴隸的理由是他不知姓名的母親把他丟在籃子裡、放在一家村公所門口之後沒多久,一個奴隸商隊就把這個小小的村公所遊覽了一遍。在例行公事放火之前,營裡的一個老家夥發現了米哈伊爾,閃念之間,這個一輩子沒有過妻子和子嗣的老頭兒決定把這個小孩當作人來看待。考慮到和他一樣身份的人往往把自己都視作一種動物,這可以稱得上一種罕有的高貴行為了。

於是在生存的幸運之外,米哈伊爾不幸成為了一個天生的奴隸。如今,他用自己僅剩的(也是非法的)財產換來一把非法的工具,隻是為了刨一個坑把曾經收養他的老頭兒埋了。死者高貴的行為終究換來了一點點報酬,在那個年頭,能在一個刨得鬆軟的坑裡變成土壤的肥料,對一個奴隸來說已經是一種安詳的歸宿了。

草原上不缺水喝,但是中午吃的那點黑麵包和菜粥已經抵不過晚上了。前麵這幾天杜布老頭沒怎麼吃下東西,再之前米哈伊爾給老頭分享了一些口糧,所以最近他吃了不少草根,難以消化的同時還泛著土腥味。米哈伊爾心裡升起一股厭惡,隻想趕緊把坑挖完,去領自己可憐的口糧。他心裡隱約有一個念頭,他即將成為一個青年人,饑餓感來得越來越快,所以他倒下的日子可能不會太遠了。這種念頭使他感到有些淒涼,但並不痛苦。

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在營頭的帶領下沿著泥濘道路上的車轍連續行軍,每天從天亮開始負重行走到夜完全來臨。一天的過度勞累無法用一晚的休息來挽回,長期的疲憊後,即使是恢複力本身也需要得到恢複才行。這種過度疲勞在小孩子米哈伊爾身上也已經發生過幾次了,所以他錯過了生長的最佳時期,個子不高,但是骨架很粗壯,這使他目前為止免於死亡。原因說來可笑,每次有人累死之後營頭會不情願地允許整個隊伍休息一天,而米哈伊爾總不是第一個被累死的家夥,所以他能夠得到點喘息的時間。

儘管如此,米哈伊爾也常為營裡的其他人承擔一些超過極限的勞役。他是最熟練的奴隸之一,任何活都能做一些,力氣也很大。他的這種秉性並非出自高貴,而恰恰是出於貧賤。他自己在小的時候受到其他奴隸的照顧,才能活到現在。奴隸沒有屬於自己的財產,所以他已經習慣了不分彼此的生活。

這一次輪到收養他的老頭杜布給全營放假了,米哈伊爾煩躁地把杜布像一個破口袋一樣拖進坑裡,而後又細細地用手把土掩埋平整。

他給杜布選的埋身之地在靜河穿過草原的一條小小支流灣內,那條淺而平靜的溪流環抱著老家夥。此時太陽已經落下去了,照亮草原的是餘下的一點霞光,照得河流像一條流動的火。米哈伊爾一屁股坐在剛剛掩埋平整的坑前,告訴杜布等到夏天漲水時,靜河會帶他回他時常念叨的家鄉。這讓米哈伊爾心中又有些煩躁。家鄉啊,故土啊,即便是奴隸也像擁有財富一樣擁有這些,可是他自己沒有。在不遠的未來又會是哪一條河流把他送到哪裡去呢?不知道。米哈伊爾沒有歸處,這是一種令人不悅的自由。他掏出幾顆乾豌豆嚼了起來,心想必須要去再找一些吃的東西。

在不遠處宿營的這支隊伍有一百多人,其中九成是奴隸。營頭彼勒是祖傳的生意人,買賣牲口和奴隸,到了他這一代,奴隸的價格降了下來,成了比牲口更好做的生意。作為一個生意人,彼勒從未真正考慮過戰爭,但他敢於去不久前打過仗的地方巴結那些兼職奴隸販子的武夫,把他們手裡的負擔用好價格買走。他也懂得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擁有士兵的人。

他的父親去世時他繼承了一小罐銀子、五六匹老馬和十幾個奴隸,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活得像個流氓,帶著這些奴隸到處做一些苦活。

慢慢地,他掌握了一些識彆人群中軟弱分子的專業技能,成為了一個有底氣縱使手下搶劫和敲詐的生意人,這使他積累起了一些資金和名望。他逐漸成了某些真正的富人、甚至是有著典型的滿月般扁圓麵孔的塔族達官貴人的座上客。他的尊嚴就像錢包一樣膨脹起來,開始敢於把自己視作一個主人而不是生意人。

彼勒無法分辨清楚自己擁有的奴隸,反正每隔幾年他就要換掉裡麵的大多數。他也沒有想過這些奴隸每一個都有自己的名字。苦命人隻要記得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並非隻有奴隸一個稱呼,他就還能保留最後一點屬於人的東西。

不過彼勒不在乎這些,眼下他最著急的是在冬天來臨以前把半買半搶來的鬆木炭和鬆香送到南方的大城去。他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了,南方的城市有商品和奴隸的市場,可以把他攜帶的一切換成可觀的金子,再買上一片靠近河的肥沃莊園,一個有花園、果樹、蒸汽浴室和醋栗的安樂窩。

彼勒的腦袋特彆、特彆靈活,他命令兩個做過木匠的奴隸把鬆木炭裡成色最好的那些細細雕成小人和牛羊。塔族的老爺願意為經過雕刻的炭付三倍的價格,而且全部用銀子結賬。“這是一個屬於腦袋靈活和心狠手辣的人的好時代”,帶著兩個穿皮甲、挎彎刀的助手和四個強壯的奴隸強闖那個木工營地用鐵錢買走裝滿車的粗炭時,看著被憤怒和羞辱漲紅臉的木工領頭時,彼勒不自主地這樣想。

既然整個隊伍要為倒黴的老家夥停留一天,那麼不妨破戒喝些酒。傍晚時分,奴隸把桌子和火爐支在他的大帳篷旁,彼勒跨坐在桌邊,下酒菜是馬肉餅。彼勒喜歡這種他的祖父和父親都喜歡的粗曠菜色,但為了顯示他今非昔比的財力,在屬於他的那份裡麵加了一些非常稀罕的胡椒,也就是說吃下去能讓人特彆暖和。

同座的有他的兩個助手和一個車夫,這幾個人都是市民。旁邊跪坐著的是他買下來比較久的幾個奴隸,儘管不能同桌共飲,但他們可以吃剩下的麵包和菜。“我是多麼的仁慈”,他這樣想。

彼勒有一個喝多了以後舌頭打結的毛病,這個身材特彆寬的有錢人脫下外衣並揪著打結的舌頭說比平常多三倍的話,草地上的宴席已經進入了尾聲。彼勒把純金做的腰飾解下,雙手撐著桌子站起來。

“人們常說,人所需要的屬於自己的地方不過三米。我老了,跑不動啦,我要到暖和的地方買上那麼三百米地,再買三個娘們,然後我就不再往北方跑啦!明年開春,安東帶上老夥計出來吧,呃,要為我分擔才行呢,為我分擔。”

彼勒打了個酒嗝,洋洋得意地看著那個叫安東的助手。那是兩個助手裡比較矮的一個,和彼勒的姐夫沾點兒親戚。這位姐夫是一個城裡人,如今是個生活在南方的老鰥夫。

“那個你,從那邊過來的那個,你也過來這邊”。酒後的人感官總是特彆敏銳,悄悄返回營地的米哈伊爾途徑這片營地裡燈火最盛的去處,被營頭彼勒揪了個正著,此時也隻好湊了過來坐在奴隸應該坐的地方。

一般來說,奴隸不排斥被呼來喝去,如果能在溫暖的地方吃上一頓飽飯就更加如此。但是米哈伊爾把這種事當做一種使役而非賞賜,並且他這會兒也不算餓——剛剛用鎬頭尋到一隻野兔,正因為吃了生肉犯惡心。此外,儘管從出生時就是奴隸,從來沒有體驗過自由的生活,但米哈伊爾仍是奴隸中比較看重尊嚴的那一個,這種重視可想而知給他造成過一些麻煩。

少年奴隸此刻口中還留有一點血腥味,眼睛理所當然地好使起來,靠近酒桌時,他看到身材最長的那一個飲者眼中含著一絲混著醉意的陰鬱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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