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朔風和燈火_羅克賽蘭編年史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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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朔風和燈火(1 / 1)

羅克賽蘭編年史!

雪片有樹葉那麼大,在黑暗中斜著滑過半空,迅速地堆積起來。暴烈的風中除了雪還混著枯葉和砂石,米哈伊爾放低腦袋,再彎下腰,用手半遮著額頭和眼睛,總算穩住了腳步和目光。

米哈伊爾想指揮伊利亞和盧佳把領頭駕車的幾匹馬挽好,但是話從嘴邊冒出來就被風吹碎了。他勉強看到十幾米開外的格爾曼抓著貨篷車的車欄,便邁步向雇傭兵那個方向走過去。由於頂著風,幾步走出去後他的眼睛就被迷住了,米哈伊爾手上慌亂地一抓,幸運地挽住了捆貨的粗繩子。這樣他們兩個就靠在同一輛車邊上了。

草原上平地起風足以把磨盤大的石頭吹得如草籽般滾動。米哈伊爾有點後悔沒把那些銅的和木頭的家具帶上,好讓貨篷車待在地上能再老實點。沙土撒了他一臉,摻著雜物的風把米哈伊爾的耳朵填得嚴嚴實實,隻有雲層中的悶雷能穿透風聲的封鎖,一下一下敲在天地間孤立無援的羈旅之人心上。

這場暴風雪來得突然,看到雲層變色堆積的時候車夫伊利亞就要把隊伍收攏,還是沒能來得及。米哈伊爾感覺這風要從他胸口直接穿過他的身軀吹到後背去。他側過身子斜著對風口,往格爾曼那邊挪。高大的格爾曼沒那麼耐寒,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了。羅克賽蘭母親一旦沉下麵孔,首先遭到嚴苛責難的就是外鄉人。

米哈伊爾一把拽過格爾曼,兩人轉到貨篷車背風處倚住了車子。草原上的風雪往往交替著來,這會兒雪隻是初下,風卻是最盛的時候。車架和貨篷擋住了大部分的碎石,米哈伊爾總算能張得開眼睛和嘴了。他招呼周圍的幾個奴隸,這些人在路上輪番拉著這輛車前進。奴隸的骨頭很堅韌,在這個時候也不會特彆慌亂,他們沉重地靠了過來。幾個人在已經拱成一座小小雪丘的車子後麵紮成一堆。雖然說不出什麼話,但是他們在短暫地感覺安全之後都意識到溫度在從身體裡流失。

米哈伊爾下意識地從貨篷下麵掏出一塊炭來,但是手邊沒有火種,而且平日裡用作火引的枯草現在已經被雪沾染了。他放棄了立刻生火的想法,從車上找到一塊氈布,這塊布不大,還破了幾個洞。但是已經能把格爾曼和另一個已經臉色發青的瘦弱青年裹起來。格爾曼向米哈伊爾比了個有力的手勢,示意他自己還可以堅持。做完這些,風也略小了一點,這使得米哈伊爾可以站直身體走路了。

但是情況一點都沒有變好,因為雪開始緩慢而堅定地變大了。而且就這一小會,雪已經埋到了胯間,他每走一步都在費力排開周遭鬆軟的雪堆。乾的雪不會讓人感覺到冷,但米哈伊爾知道這是一種致命的錯覺,新降的雪粘在裸露的皮膚上很快就會導致凍傷,他沒有太多時間。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生火,沒有火的人在大雪裡就是隨時會破掉的氣泡。現在空氣中的沙礫變少了,銀灰色的天空下沿逐漸裸露了出來。米哈伊爾順著風踉蹌地往隊伍的頭裡走,那裡有馬匹和米倫的馬車。米倫肯定縮在車裡,盧佳去了哪裡?眼下大家應該聚起來才行。他開始呼喊盧佳的名字。

雪沒有停的意思,天空灌下來的白羽毛落滿了整片荒原。風聲和雷聲逐漸熄滅,營地從被風撕裂的樣子稍稍恢複。車夫伊利亞循著聲音找到了米哈伊爾,兩人用簡單的音節確認了意見,要點起火來。盧佳在大風過後找不見蹤影,三匹馬也跑丟了兩匹,唯一一匹還在視野裡的老馬被馬車倒下時壓斷了腿,蹲在地上默不作聲地忍著痛。馬車的框架都被大風刮去了小半,雪已經灌了進來。米倫在車裡磕了幾下,凍得打戰,畢竟這隻是商隊的一輛車乘,不是塔族人用的移動的大帳,在這樣的大風中沒有碎掉已經是萬幸。

三個人從炭桶裡搶救出一點還燃著的炭,伊利亞幾乎是狂喜著用手去扒出那點火星,然後被燙得一縮。他小心翼翼地挑出已經受潮熄滅的炭,不讓它們殃及最後的希望。米哈伊爾細細把潮濕的部分削去,把剩下的炭碾碎,一點點喂到已經若有若無的炭火上。

他必須格外小心,如果這團暗燃的火星也熄滅,等待這群旅人的下場恐怕隻有凍死了。米倫和伊利亞屏住了呼吸,米哈伊爾倒沒覺得有什麼異樣。點火這活兒他做過不知道多少回,無論點火是用來取樂、烹調、破壞還是救命,都不是什麼困難的活。恰到好處的填料和扇拂使炭火幽而複明。幾個人趕緊用手邊能找到的所有材料在馬車背著雪的地方,用身體和腳壓出一塊地方,堆起一個架子,搭起了一個簡陋的篷,把這叢希望給供奉了起來。

米倫鬆了口氣,伊利亞去取更多的炭,米哈伊爾從散落但是還留在車裡沒被雪淹沒的行李中找出條發亮的乾肉放在炭火上烘了起來。這輛馬車上藏了什麼好東西他心裡多少有數。肉的纖維開始蜷曲,油脂炙烤的香氣一下爆裂開。三個人分食了這頓原始的美餐,然後把火生得更大。

在突如其來的、可以輕易把人的生命抹去的天氣前,這些人一下子靠得緊密了起來。就連米哈伊爾看到米倫也心裡多少感到些安慰。伊利亞在向所有他知道的神祈禱,米倫在煮吃的東西,米哈伊爾則在快要高過胸口的雪中返回他堪堪躲風的那輛篷車旁,把格爾曼和其他幾個奴隸扶到了火堆。有一個家夥已經失去了意識,整個人像鉛一樣沉。米哈伊爾招呼伊利亞把這個倒黴的家夥拖到火堆旁,又為他灌下一口熱湯。他還有氣,不過能不能撐下去隻能看他自己。

他沒法去想那些散得更遠的奴隸能不能找到活路,一路上他呼喊著,有幾個人回應了他,這些苦命人總算幸運了一回,起風時找到了遮蔽的地方,沒有受什麼傷。他們的血液裡都有羅克賽蘭人天生的耐寒。米哈伊爾為他們指出馬車的位置,幫他們互相攙扶著向生火的地方挨過去。

新雪把舊雪壓得緊實了起來,米哈伊爾找到一個帶蓋的桶子,撿了幾塊燜燒的炭,又用刀子把馬車的懸燈取了下來點燃。他往水壺裡灌了些熱湯,又用一件氈布把自己裹起來。雪下得更緊了,幾乎是密不透風。他還是得出發,盧佳還不見人影,在炭燒穿桶或是燃燒殆儘前,他必須得把馬夫找回來。

這種尋找其實機會渺茫。雪下得緊,足跡會被迅速淹沒,這意味著尋找的線索全無。最糟糕的情況下,馬夫可能就倒在距離人群二十米的地方,已經被雪掩埋了,而米哈伊爾從距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邁過去也沒法發現他,直到來年的晚春,他被嚴寒保存的屍首才會從融化的積雪中顯露。但米哈伊爾的想法很簡單,既然盧佳敢於因為他的幾句話就成為他的共犯,他也沒有任何理由拋下這個馬夫。

少年人不成熟的責任感促使他即便在百年不遇的暴雪中也敢於隻身犯險。命運會關注那些主動從安穩走向搖搖欲墜的人,會狠狠摔打這樣不知死活的家夥。但如果他們沒有被摔打得粉碎,這個喜怒無常的應召女又會衝著他們露出笑容。一句話,她喜歡硬的東西。

盧佳的失散是因為大風,他去不了太遠的地方。米哈伊爾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順著風的方向邊尋邊喊。米哈伊爾的行動或許是出於少年人的莽撞,但確實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場尋找。他有天生的方向感,還有能分辨兩片雪花細微的不同之處的眼睛。這樣他就有自信,即使大雪把荒原徹底覆蓋,他也不會迷失。

他走了很久,手上的燈已經被雪給撲熄了,他乾脆把燈丟掉了。他把自己和炭火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確保不會因為貪暖而燙壞皮肉。氈布被他寬鬆地圍在身側,為他遮開逐漸粘滯的積雪。他並不覺得很冷,這既由於他急切的心情,也由於他用熱的食物填滿了肚子。他一路走著,被風卷斷的樹杈劃過他的腿也沒注意到。

米哈伊爾已經走到了一片樹林旁,這裡是兩座小山丘交疊中背風的地方。太遠了,不是盧佳可能到的地方,他準備轉身沿著不同的路找回去了。繞過樹林的外沿,他登上了山丘的高處,借著地勢環視四周。

天地皆白中,獨行的人嗅到一絲已經冷卻的煙味。他攜帶的炭火被他拿在下風處,而且這煙味和他手上的炭是兩種味道。米哈伊爾馬上意識到,就在很近的地方有人生過火。一陣喜悅掠過他,就在他吸足一口冰凍的空氣準備呼喊友人時,遠方樹林中踱出兩個牽著馬的身影,手裡提著燈。他們深深淺淺地冒著雪行走,無論身型還是步態都和盧佳不同。從上次離開城市之後,米哈伊爾就沒有見過陌生人了。他站在高處,隻能往積雪裡趴下藏身,他抓起一把雪,把炭火熄滅。樹林裡出來的兩個人向靠近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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