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墜落與梭巡_羅克賽蘭編年史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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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墜落與梭巡(1 / 1)

羅克賽蘭編年史!

和熊最後一回合交手之後,米哈伊爾感覺自己臉朝下栽下去,緊接著頭朝下墜落,再然後整個人都沉進了地麵。準確地說,不再有什麼地麵,他像是從無儘的高空往下落。這種感覺有點像整個人沉在水中,但他可以呼吸;又有點像從高處飄落,雖然他從來沒有過高空中下墜的經曆。

他就在這樣的下墜中睜開眼,感覺更奇怪了,他閉上眼感覺就像閉上了所有的感官,睜開眼則像把自己向整個世界開放。這種閉合和感知的能力不是“看不見”和“看得見”,而是可以瞬間把景物排出或納入思維的能力。這讓他意識到他現在不是在用眼睛在看東西,而是用思維去直接抓住或是丟掉一件東西、一件事。而所有的景物既然隻是物在他的思維中形成的映像,就也能這樣被“看見”。

他記不住這些景物是什麼,他的思想現在就像一條光滑的路,景物、想法、感覺都滑進來又滑出去。在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停止墜落,所以他嘗試著擺出一個放鬆的遊泳姿勢,然後他發現自己並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和軀乾,像是一團純粹的意識,一個幽魂。但是一團純粹的意識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腦袋朝哪呢?

這個疑問很快也從他的思維裡滑了出去,米哈伊爾發現他現在也不會對溜出思維的問題產生好奇。他陷入到一種奇怪的平靜當中,在無窮的飄落中,他的視野開始清晰,這種清晰並非是用眼去看的清晰,而是近處和遠處同樣清晰,他可以看到特彆遠的地方的景象的每一個細節——隻要他想。隨後他又想到,既然不是用眼睛看,又是怎麼判斷遠近的呢?不真實的感覺撲麵而來,幾乎要遏住他的呼吸,儘管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麼呼吸,是否還需要呼吸。

他開始環顧身邊廣大的景觀。當他環顧而不是注視特彆的一處時,他的眼前是一幅色塊和粗線組成的畫。他瞄著一條藍色的折線,向它伸出自己思維的手。折線開始柔和,逐漸變成光亮的綢帶,從深淺斑駁的藍色塗抹變成鱗閃璀璨的水光。是條河,米哈伊爾想,然後他認出這條看似細順柔和的綢帶其實是靜河。他曾經幾次隨同伴渡過靜河,也沿著靜河畔自己沉默地走過,但這樣看靜河還是第一次。他沉浸在這個視角裡,都忘了自己的處境了。

靜河的源頭從群山中侵徹而出,帶著一種悍勇的氣勢。如果給它起名字的先民最先看到的是它的上遊,可能它現在就叫怒河或者吼河了。它從林中穿過,年複一年地注視著天空和直指天空的高大杉樹和茂密鬆林。

靜河流過平原和山穀,它安穩下來,注入又流出湖泊,被山丘束縛又衝出重圍,無處不受限於地勢又無往不顯示出自由。米哈伊爾沒有把眼光停在他安葬杜布老頭、殺死奴隸主的地方,也沒有仔細看查德利諾莊園,那些事好像都是很久前的事了。而且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人留下的痕跡,本來這些痕跡也都難以長久。

一切河流都有一個儘頭,靜河在將要入海時已經分不清是河的儘頭還是海的峽灣了,這裡的水麵寬敞、沉靜,米哈伊爾沒有見過海,他順著靜河的方向望過去,海勾起了他的向往。在靜河入海前的不遠處,水麵已經寬敞到顯出沉鬱的墨藍色了,於是他往更遠處去,直到見到水能夠泛起白色的浪,才篤定自己見到了大海。這是儘頭,也是開始。

這個陸生的孩子第一次見到大海是在這樣一個似夢非夢的世界裡。他俯下身想要親吻海麵,但是始終無法更近一步。是的,他還在無窮地墜落著。

如果他願意,他還能看到河水和海水的每一個浪頭和漩渦,看到靜河岸邊的每一株草,但他沒有繼續深入,而是就這樣停留在上空。他的心上泛起一陣特殊的情感,這種情感把他和這景象聯結起來。他把目光從靜河和大海上移開,移向更遠的地方,整幅畫卷在他的眼中緩緩展開。

他明白自己是用誰的眼在看這個世界了。是借著靜河上空的魚鷹,借著海天之間的青鷗,借著灌木下的兔和鼠,借著鬆林裡的鹿和麂子,借著高嶺中的虎和熊,借著草原上的馬。他想起了自己因為什麼跌入了這個世界,但那頭熊沒有隨著他一起墜入,那些本應是城市的地方也沒有房屋和人煙,這是一個獨屬於他的世界。他感覺不到勞累或者傷痛,也沒有不安和緊迫。

他把目光投向更遠處,有些地方是他僅僅聽說過的。從靜河最南的轉彎再往南去,他的目光撞上一堵牆一樣的山脈,它從狹窄的地方分割了整片大地。凡都的位置往西是一道山穀,本應是城市的地方現在是一大片林木,這個位置扼住山穀的同時向著河的兩岸延伸。

向遠處出了山穀是傾斜堆積著的山脈,逐漸降落成無邊無際的原野。向靜河的北方源頭可以看到成片的、色塊般的草原、丘陵和北邊體貌宏大的群山,米哈伊爾看著靜河從急到緩地劃過幾乎所有他在過去的人生中到過的地方。在它的兩側多得是繁茂的林和草,離得再遠一些能看到荒礫和裸露的脊一樣的山。

他意識到自己眼睛一開一合間掃過的距離就有幾百上千公裡之遠。他看到了一些之前自己從未親眼見過的地方靜河的源流,北方的巍峨群山,西邊的寬大高原,以及再遠的不知名的田地、林野、山脈和海洋。他越是這樣看,心裡就越發有種喜悅。他突然想起聽過的一些零碎的、互相矛盾的傳說,人死了之後靈魂將會回歸到天空和大地。那麼他已經死了嗎?如果是這樣,倒也不算難受。下墜和沉沒還在繼續,但他卻沒有覺得自己更接近地麵,他仍然在高空俯瞰這一切。他突然明白了,這不是墜落,而是他自己失去了重量,不再被拴在地上了。

他稍微有點熟練了,便開始嘗試著控製自己的漂浮和墜落。讓米哈伊爾意外的是這種嘗試並非徒勞,他慢慢地活動起來,逐漸能夠照著自己的意思遊弋在這隨著他的心思模糊或是清晰的天地之間。

於是米哈伊爾用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在梭巡上,他想記住每一座山峰、每一道溝壑、每一條河流的支流、每一處或奇險或平凡的地勢起伏。但是這些東西進入到他的意識裡,又毫不意外地滑出去。他便不再強迫自己記住什麼,而是把眼前的圖卷看得再細一些。

他知道羅克賽蘭是一片很廣闊的土地,但直到現在才知道這種大意味著什麼。他人生中最長的一趟旅行從北方開春一直走到南方入冬。也隻是從北到南、從西往東穿越了整個被稱為羅克賽蘭的地區的三分之一不到。那一次他要再走上同樣的距離才能到靜河入海的地方,如果要回頭的話也要再走上整整一個夏天才能走進永冬的雪原。

這種廣闊超出了他的意料,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記不清自己看到過多少河流了,靜河是這些河中最大、最長的一條,但也稱不上過於突出。羅克賽蘭太博大,從北方整個兒地延伸下來,直到遇到海洋、荒漠和高大的山脈把它和南方隔絕開來。它橫亙東西,往兩邊都沒有明顯的阻礙,塔族人正是從東方掠進來,穿過整個羅克賽蘭再向西時幾乎已經到了疲乏和遠行的極限,才被更西邊的貴族們用大塊的石頭和灰漿澆築起的城牆阻擋。

他見到了許許多多的山,或連綿或獨立。這些山散落在整片大地上互相瞭望。有一些山他站在山腳下看時是如此的高聳,以至於他都沒有產生爬上它們的念頭,現在卻一覽無餘地出現在他的身下。他看過這些山去,就像看自己精心栽種的苗圃一般仔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開始思考起自己在這個世界當中的存在。在墜進這個世界之前,他有著實在的眼睛,能夠看到自己的存在,所以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現在他仿佛隻是一個幽魂,切實地感覺到自己在漂浮。他享受著有限的自由,但又無法得知自己從外麵看起來的樣子。這令他困惑,感覺自己仿佛丟掉了軀殼,卻保留著完整的靈魂。

這一切是真的嗎?米哈伊爾想。他看到了一些他去過的地方,但他所看到的這些和他記憶中的景象有微妙的不同。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否來自於草木的變遷。如果再往遠方看過去,他還能看到自己從未到過的地方,這些地方隻存在於他的想象中嗎?倒不如說,他現在是在自己的想象中嗎?如果他現在伸手,叩響的是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世界,還是他自己的記憶和靈魂?他潛意識裡知道是前者,他做過夢,說不出哪裡不同,但能感覺到真實和夢幻、存在與幻想的區分。

更大的問題是,如果這些景象是真實的,它們又是怎麼進入這個獨屬於他的世界的?米哈伊爾可以想象自己聽過的遊記中的景象,但無法想象出這樣一整片世界。想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昏倒後跌進了這裡,這裡屬於他,或者說隻存在於他的腦海當中,但是他卻不屬於這裡。想到這裡,他感覺到了一些不同,血肉在回到他的身體,他逐漸不再隻是一縷在空中無所依憑的意識,而是有了重量。

這樣他就真的墜落下去了。他看到大地在向自己撲麵而來,隨即他意識到,他已經無法隨著自己的意思望儘這些景物的細節。自己已經是在用眼睛看了。他想喊,但是嗓子似乎還沒回到他身上。在這墜落中,他感覺自己幾乎就要燃燒起來,灼熱滾燙的空氣包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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