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朝野、令人駭然聽聞的侵吞田畝大案,終於伴隨著渭河之畔那一顆顆滾落的頭顱以及滿地的鮮血而緩緩落下了帷幕。然而,此事所引發的餘波,卻遠遠未曾消散。
首當其衝的自然當屬現場圍觀行刑的百家與眾多百姓。
他們瞪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數以萬計的生命在自己眼前瞬間消逝,頭顱如雨點般墜落,鮮血彙聚成河流,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染成猩紅之色。如此驚心動魄的場景,使得任何華麗的辭藻去形容它都會變得黯然失色,言語在此刻顯得如此匱乏。
其中一部分莘莘學子和善良的百姓們,即便心裡清楚這些人是因為觸犯國家法律而遭此劫難,但內心深處仍然難以抑製地湧起一絲憐憫之情。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景象,讓“流血漂櫓”這個詞彙在此刻擁有了最為真實且殘酷的詮釋。
站在監刑台上的喬鬆,一開始心中尚存些許憐憫之意。但隨著一批又一批死囚被押赴刑場,手起刀落間首級紛紛落地,他的竟有些麻木了。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苦苦哀求饒命之聲,已難以讓他動容。
時光如同沙漏中的細沙般緩緩流逝,每一粒沙子的滑落都代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太陽逐漸西沉,如蛋黃般的落日漸漸消失在地平線,隻留下一抹絢麗多彩的餘暉,將整個天際染成一片金黃。而就在這片餘暉之中,那場規模宏大、令人心潮澎湃且驚心動魄的行刑終於暫告一段落。
舉目遠眺,在璀璨奪目的金色夕陽映襯下,原本清澈見底、潺潺流淌的河水宛如被鮮血浸染過一般,呈現出一種詭異而恐怖的猩紅色調。河岸邊,那些尚未被及時運走和妥善處置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堆疊在一起,形成一座又一座小山丘,其慘狀令人不忍直視,毛骨悚然。
即便是那些身經百戰、心如鋼鐵般堅毅的硬漢們,目睹此景後也難以保持鎮定自若,內心不由自主地泛起陣陣波瀾。
按照廷尉府事先擬定好的計劃,明天這場殘酷的行刑仍將繼續上演。
於是乎,大軍隻得暫且在此處河灘安營紮寨。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喬鬆獨自躺在簡陋的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白天所經曆的一幕幕血腥場景猶如夢魘般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百般無奈之下,喬鬆翻身起床,順手抓起一件披風披在身上,然後邁步走出了營帳。
此時正值仲夏時節,夜晚的河邊涼風習習,清爽宜人。浩瀚無垠的星空中繁星點點,閃爍著微弱但卻迷人的光芒,它們密密麻麻地布滿整個蒼穹,宛如無數顆鑲嵌在黑色天幕之上的寶石。
當喬鬆抬起頭仰望星空時,深邃而神秘的星空仿佛具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魔力,讓人心生向往。
站在這河邊,吹拂著夏日的夜風,看著這星空,喬鬆的思緒也不由得漸漸飛遠。
得益於超越時代千年的眼光,喬鬆很清楚這樣一場大案是必要的,否則任由這種侵吞田畝的現象繼續下去,隻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所以,他不後悔。
隻是……連坐之法似乎有些殘酷了。想起白日裡那些夾雜在求饒聲中牙牙學語的稚嫩之聲,喬鬆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恍惚。
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原本負責守衛的侍衛們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一般,突然間將目光投向了火光無法照亮的黑暗之處,並迅速而警覺地握緊手中的武器,嚴陣以待。
然而沒過多久,隻見一個身著華麗服飾、頭戴高聳冠冕的身影緩緩從那個方向踱步而出——此人正是儒家學派德高望重的掌門人伏念先生。
此時此刻的伏念,麵容一如既往地嚴肅刻板,仿佛與平日並無二致。然而,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威嚴莊重、令人不敢輕易冒犯的氣勢,卻猶如一座巍峨高山,能夠輕而易舉地震懾住那些心懷叵測之徒。
當看到伏念現身之後,喬鬆身旁的親兵們多少都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備之心,但出於自身肩負的責任使命,他們依然打算走上前去詢問伏念此番前來究竟有何目的意圖。
"請伏念先生移步過來吧。"站在河邊的喬鬆語氣平靜如水地輕聲吩咐道。其實早在伏念抵達此處之前,其身上獨特的氣息便已被喬鬆敏銳地捕捉到。
得到指令後的親兵們當即紛紛退讓開來,讓出一條通道。伏念先是禮貌性地向這幾位親兵表示感謝之意,然後才邁開步伐朝著河畔走去。待到走到近前時,他方才恭恭敬敬地向喬鬆施了一禮。
"師兄如此夜深人靜之時特意前來尋我,是要來指責我不成?"喬鬆始終沒有將凝視著浩瀚星空的視線收回來,而是以一種十分淡然隨性的口吻隨口拋出這樣一個疑問。
伏念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君上深夜難眠,又是為了什麼呢?”
“師兄可真是……”喬鬆苦笑了一下,方才開口回答道“這渭河之畔的哭聲,讓我有些煩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