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奮鬥記!
老婆子把竹籃放在桌上,取出裡麵的缽和碗“奶奶說,讓爺以後不再搭夥罷,以後家裡給送午飯來!讓爺趁熱吃!”
陳寧瞧著那麵片,聞著那香氣,似乎看見小文在廚房裡忙裡忙外的身影。陳寧拿起筷子,把湯倒進麵片,拌了拌,隻覺得再沒有比這更香的了。
見老婆子還站在旁邊,陳寧也就道“你回去吧,這竹籃我晚上帶回去。萬一你奶奶有事,你也好聽吩咐!”
老婆子應了匆匆離去,陳寧又吃了兩口,就見有人進來。陳寧忙收拾了碗筷,把竹籃放到一邊,喝口茶漱下口,笑著上前招呼“這位,想瞧些什麼?”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潘大爺。潘大爺雖托了程媒婆,可能早得一日都是好的,方才又去尋程媒婆,誰知程媒婆偏不在家。潘大爺按捺不住,問過陳家的鋪子在這裡,也就順路過來,要瞧瞧陳寧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會兒見陳寧笑容可掬地問自己,潘大爺不由先打量幾眼,陳寧身上穿的,自然沒有潘大爺身上的那樣光鮮。況且潘大爺為了俏,身上常帶著香囊,內裡放著多是好香,行動間一股香風襲人。
陳寧又沒錢去買這些好香,自然也沒這股香風了。潘大爺把陳寧從頭打量到腳,從腳打量到頭,看見陳寧一張臉,潘大爺再不公道,也要覺得陳寧比自己白了幾分。心裡漸漸有了不快活起來,四月末的天,說熱還不十分熱,潘大爺就已帶了折扇,不免拿出折扇扇了扇,覺得自己比陳寧瀟灑幾分,潘大爺這才問道“你這是賣南北貨物的?我想買點新奇的東西,不曉得你這鋪子裡可有?”
陳寧見潘大爺進來之後,不看貨物,隻打量自己,心裡已經在奇怪了,這會兒又聽這樣問,也就笑著道“這位爺,您大概是想買點什麼樣新奇的東西?不瞞您說,小店這裡,因本錢小,隻有些大路貨,若那十分新奇的,小店卻沒有。”
潘大爺哦了一聲,扇子又一扇“你做生意倒老實,不像那些花嘴的!”
“本錢小,自然隻有老實做生意,不然早賠的沒有法子。”陳寧說著就拿出一包茶來“這是小可這裡新進的茶葉,雖不是什麼名茶,貴在是新茶,喝著比那些香片要好些。”
潘大爺聞了聞,聞見一股茶香,也就點頭“既如此,這茶就給我包上兩斤,包好看些,我要拿去送人!”
陳寧連聲應了,請潘大爺在一邊坐下,倒上一杯茶來,這才拿過一張紙來給潘大爺包茶,口裡還道“小店還有新到的江南茶食,不曉得這位爺可要買些?”
潘大爺端起這茶喝了一口,心不在焉地道“那你覺得有些什麼可口的茶食,就給我來一點,不過你這裡,終究比不上點心鋪子!”
“爺您這話就說笑了,小店不過進了點東西,搭著賣。哪呢比得上正經點心鋪子呢?”陳寧已經把茶包好,又拿了兩包茶食,遞給潘大爺“這是兩斤茶,這茶食,就算小可送您的,以後常來光顧!”
“掌櫃的可真會做生意!”潘大爺依舊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伸手去荷包裡取銀子“多少銀子?”
“兩斤茶,共總一兩五錢!”陳寧笑著回答,潘大爺拿出一塊銀子,瞧也不瞧就丟給陳寧“掌櫃的這麼能說會道,這兩包茶食,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不用找了!”
陳寧接了那銀子用手掂了掂就笑了“這塊銀子差不多有二兩呢,這可不成,小店碎銀子還是有些!”說著陳寧就往櫃台後去給潘大爺尋零碎銀子,潘大爺早提腳走了“不過一點銀子,值得什麼!”
陳寧找了碎銀子追出來,潘大爺早已不見。陳寧握住那碎銀子眉頭不由皺起,大方的客人也有,可像今兒潘大爺這樣的,還是少!
“小陳哥,怎麼站在這不進去?”中午生意少,有人趴在櫃台上和陳寧打招呼,陳寧收起思緒笑笑“方才要給這客人找碎銀子,誰曉得他早走了!”
“方才那客人,穿著就不錯,想來是不把那銀子當銀子的紈絝,你就收著罷,權當是給你的新婚賀禮!”那人打趣地說。陳寧不由一笑,今兒還是新婚後第一天開店呢。不知為了什麼,陳寧想起妻子,就覺得這時候過的特彆忙,這太陽,怎麼還不落呢?
既然蘇氏說要親自去送孫嬸子,陳寧第二天也就照常去開店,小文服侍著蘇氏,往客棧來。到了客棧的時候,孫嬸子的行李都已收拾好,捆在車上,舅舅正在那交代趕車的。孫嬸子站在一邊,望向外麵。
小文瞧見自己娘這副期盼神色,急忙走上前,還沒喊呢,蘇氏就對孫嬸子道“親家母,我特地來送送你,這一去,你放心,我獨兒獨婦,少不得要把兒媳當女兒看待!”
孫嬸子一時也分不清蘇氏這是客氣話呢還是真情,隻瞧著女兒“做人媳婦比不得做人閨女,以後在婆家,好好地服侍你婆婆你男人,早日給我生個外孫子,有了這些,大家都安心了!”
“娘,我曉得!”那日回門時候,小文和孫嬸子已經說過很多知心話,這會兒當了蘇氏,小文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說了這麼幾個字。
孫嬸子摸摸女兒的發,再舍不得也不能當著蘇氏的麵表現出來,免得女兒以後難做媳婦。“親家母,我們也就走了。”舅母見孫嬸子一臉依依不舍,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神情,急忙開口搭腔。
蘇氏曉得這是小文的舅母,急忙行禮道“這麼大老遠的來,也沒好好陪你們在這通州轉轉,真是不該!”
“說什麼呢,這會兒外甥女嫁過去了,瞧著過的好,我們這些做老人的心,也就落了,什麼轉不轉的?大家說來都是京城人,等以後,回京了,還多的是時候呢!”舅母笑著回了一禮,又對小文道“你娘的話已經說過了,我也不多說了,等過幾日,聽到你的喜信,我們也就歡喜了!”
小文的臉不免又紅了紅,孫嬸子瞧瞧日頭,把握住女兒的手放開,舅舅已經在旁邊道“姐姐,該走了,再不走,等會兒就趕不到歇腳的地方,明日就進不了京城了!”
“娘,你們要這樣趕路?”小文有些疑惑地問,孫嬸子嗯了一聲“你舅舅為了你的事,都出來小半月了,還不是惦記著家裡,能早回去一會兒就早回去一會兒。我們走了,要趕著明兒京城城門關之前進京呢!”
小文嗯了一聲,對孫嬸子道“娘,我會好好的!”
孫嬸子覺得喉嚨又哽咽了,摸一摸女兒的發,上車而去。舅母也上了車,舅舅坐在車轅上,揮了揮手,車夫揮了一鞭子,車就緩緩離開。
小文追了兩步,瞧著那車離了客棧,小文覺得喉嚨又有些哽咽。娘離開了,這會兒,自己就真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和婆家在一起了。這種感覺,當初小文被送進陳府做丫鬟時候,也曾有過,但那時並不算太害怕,畢竟娘托過人,自己的日子不會太難過的。
這會兒,小文心裡生起的害怕,卻有些奇怪。小文又往馬車離去的方向跑了兩步,接著笑了,有什麼好怕的?自己又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
“走吧!”蘇氏直到馬車完全消失在眼簾裡,這才上前對小文說。小文把眼裡的淚擦掉,笑著對蘇氏道“婆婆,等我去尋乘轎子來!”
“尋什麼轎子?方才是趕路,這會兒不用了!”說著蘇氏輕歎一聲,現在已經不在京城裡麵,無需像原先一樣,擔心丟了麵子。現在想想煞好笑,不過是寧遠公府的遠支,又不是近宗,拋頭露麵又有什麼呢?
蘇氏想著,暗地歎了一聲,對小文笑一笑,也就攜了小文往家的方向走。這客棧離陳家所在巷子並不遠,走完這條街,再拐過一個巷子,就能瞧見陳家所在的巷子了。
蘇氏和小文邊走邊記著路,小文突然一笑“在京裡活了快二十年,曉得自己是京城人,可是除了陳府和那幾家府邸,竟沒去過彆的地方。那日她們問我,京城是個什麼樣兒,我竟答不上來。”
“原本呢,我也這樣想。曉得了又有什麼意思?做女人的,橫豎不過是從這家到那家,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這輩子也就過去了。你公公去世之後,我糊裡糊塗地過了這麼些年,還是阿寧想著出來做生意,我才曉得,若不是我這個娘太過無能,幫不了他,他也不會這麼艱難!”
蘇氏的話裡滿是感歎,一時小文不曉得該怎麼回答,隻淺淺一笑“原先大奶奶常說,讀書才懂道理,那會兒,我不明白,這會兒,我覺著,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