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戰,他明顯感覺得到靈力有所提升,可是一如之前那樣,靈力都積攢在他的下半身處,無法突破到胸腹靈區,撐得他十分難受,可那個關口又死守著不肯打開。
“哇唔。”這時,孜孜的一聲叫喚,讓他回過神來,原是亦斑過來找他。
亦斑佝僂著背,負手而立,眼睛熠熠生輝,就像那盯準獵物的雄鷹,射出犀利的光芒,見到孟雲訣毫不客氣地就開口道“哼,小子你似乎有一件很獨特的武器!”
孟雲訣心底一驚,麵上卻是不變,還故作疑惑地模樣問道“你是指卯日弓?”
“哼,小子,你救下我老頭子時,用的可不是卯日弓。”亦斑陰陽怪氣地道了一聲,沿著孟雲訣走了一圈,“我老頭子雖然隻有一隻眼,卻還不瞎,你帶著的武器是什麼,你自己心知肚明。”
孟雲訣神色淡漠,如望遠山,目光空靈澄澈,沒有半點心虛“還請山主釋明。”
亦斑毫不掩飾地直言道“老頭子我完全可懷疑,此事便是你作的祟。”
孟雲訣不答,反而在嘴角浮現一點哂笑,他的個頭遠高亦斑一截,這讓他看起來有幾分威勢“我問心無愧。我還有事,山主請恕我不奉陪。”說著,就抱起在他腳邊左顧右看的孜孜走了。
“哇唔?”孜孜拍了拍他的臉蛋,好奇地問他為何不解釋
孟雲訣撓了撓它的臉頰,搖首道“解釋越多,反而越惹人懷疑。不過,今日情急之下,當著眾人麵用了玄骨追魂槍,我生怕會有心人以此事做文章,而陷害一直幫助我的太昊。孜孜,”他一揉孜孜的毛發,沉聲道,“看來,我是時候要離開這裡了。”
沒想到,他還沒提出離開,太昊真人就先一步提出讓他離開了。
翌日,孟雲訣正在收拾包袱,沒多久,孜孜從窗台蹦了進來,哇唔哇唔叫喚著說太昊真人找他。
他當下便放下了手裡的忙活過去找太昊真人,然而人還未見,便聽到孤心殿內傳來了熟悉的琴音。
那是他第二次聽到太昊真人彈琴,依然是上次的那首琴曲,可今次聽來,他卻感覺多了許多悲傷的味道,就像是戀人間的黯然彆離,相思苦痛,難以言明。
孟雲訣沒有進去打擾,他駐足聆聽,闔上雙眼感受琴曲中的情意。他此生沒對任何人動過情,不識情愛的滋味,但此刻卻仿佛感同身受,親臨那相思彆離的苦痛。他感覺得到,太昊真人的心中存著一個人,也許那是他的親人,也許是他的戀人,也許是天各一方的人。
心旌動搖,恍然間一個人的笑臉浮現在他眼前,那人明眸皓齒,張狂不羈,一點點的壞笑,一點點的霸道……
等到孟雲訣意識到自己竟會在無緣無故地想起那個人時,琴音已經停了。
“久等了,請進。”一如平日裡清冷的聲音在殿內響起,隻是今時不同往日,那虛弱的聲音裡飽含了幾分淩厲,就像是一朵將謝的梅花,臨謝也要帶著淒冷的高傲。
孟雲訣推門而入,一入眼的就是那擺在案幾上的素玥琴,和按在琴上的手指。那修長的手指宛如玉器雕琢而成,瑩白而毫無瑕疵,孟雲訣上次都未能仔細看這雙手,如今一看清,就不由得感慨一聲“你的手適合彈琴,不適合握劍。”
嗡,指下的琴弦一顫,像波動了太昊真人的心弦,令其雜亂無章,太昊真人斂下了雙目,這導致他的神色看得不清“你是第二個如此說的人。”
“第一個這麼說的人,是不是,那個他?”小心翼翼,又有幾分殷切得到答案的的渴盼,孟雲訣問了出口。
太昊真人沒有直接回答,手指輕按在琴弦之上,胡亂撥動,眼瞼掩蓋了眸中的哀色“我從前,隻是一位普通的琴師。身無靈力,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百姓,直至我遇上他……”
孟雲訣怔然,安靜地聆聽太昊真人的故事。
“我遇上了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知音,那便是他。他意外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說了與你前半句相同的話,此後他便常來聽琴。可惜他為人冷漠,不善言辭,我與他甚少交流,隻偶爾用琴聲來溝通。然而,便在我與他相識的第三個年頭,他留下了一把素玥琴離開了,此後數年我不再見過他。”
太昊真人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低頭反複撫摸著那把素玥琴,冰冷的聲音裡充滿哀色,令其更添幾分寒意“而我,也忘記了他。在他離開之後未幾,我發現我無論如何回憶,都想不起他的模樣,有時腦海裡甚至會出現一隻巨獸的輪廓,以致我都不知他究竟是人還是獸。腦中關於他的記憶,也隨著時光變遷,變得十分模糊,零星隻有一些碎片,記得一些他所說過的關鍵詞,其中便有一個是‘冥虛’。”
孟雲訣呼吸一滯,再次聽到冥虛這個詞,饒是他不想打擾太昊真人的故事,也禁不住地問了出口“冥虛究竟是什麼,為何你們一直都在找他?”
“我不知,”太昊真人竟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多年明察暗訪,得知冥虛乃一巨獸,似乎乃是魔物,行蹤詭異,連魔界人都在尋他。那一日我前往死靈界,便是想尋其下落,從而得知我腦海中的那個他,究竟是什麼人,又在何處。”
“你不知冥虛,又如何找他?”孟雲訣問道。
“我有找到冥虛的畫像,但由於年代已久,畫像有些殘損。”太昊真人從懷中抽出了一張黑白的畫像,展開在孟雲訣麵前。
入眼的是一隻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巨獸,腦袋形如西方的龍首,龍首頭頂有一鋒利的尖銳獨角,脖頸處橫插著四根森然白骨,望之令人膽寒。尾巴細長,尾端處因畫像殘損而看不清,身形及足與巨獅無異,其身上,長有如蝙蝠翼般的雙翅,雙翼充滿強勁的力感,仿佛雙翼一震,便能掀風起浪。
孟雲訣雙眸微眯,將那幅畫像捧在手心裡反複地看,總覺得好似在哪兒見過,可曾見過的巨獸在腦海中遊走了數遍,都沒有一個能與這畫像的相匹配。
“我沒見過,抱歉。”孟雲訣放下了畫像,遺憾地搖了搖首。
“世上幾乎無人真正見過,見過的人估計已死了。”太昊真人冷靜地收回了畫像,將話題轉移到了彆的地方,“我今日叫你來,是有話對你說。”
“你說。”
“我隻有三件事要說,說完後你便可離開。第一,”太昊真人一抬首,目光凜然,綻出犀利的光芒,其中鋒芒,讓孟雲訣不由得一顫,“我靈力大損,需閉關修煉,出來之日不定,無暇顧你。第二,你身負的玄骨追魂槍,被人稱之為魔槍,你的槍想必已在深淵中被人發現,加之如今九澈遁逃,難保他不會以你持有魔槍為由害你,因而你必得今日之內離開玨劍門。第三,這把素玥琴,乃是他所贈,對我而言是極其重要之物,我閉關之日生怕有人將其偷走,因此,我請你代為保管,至我出關之日,定會聯絡你來取。後兩件事,請念在我助你良多的份上,應承我。”太昊真人毫不間斷地說出這些話,語氣裡帶著絕然,讓人無法反駁。
孟雲訣聽罷,將太昊真人的話反複在腦袋裡念,總覺得好似有哪兒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他所有想說的話又都被太昊真人堅毅的目光擋了回去,最終他隻能接過那把素玥琴,答應了太昊真人的所有要求。
看著手心裡光華流轉的素玥琴,孟雲訣疑惑頓生“我記得你當初留下我,是因我身上有魔界人的氣息,為何現在卻如此信任我?便不怕我是操控僵屍靈的幕後之人?”
“玄骨追魂槍千百年來,落入了數人手裡,但時至今日,隻有兩人不受其控製而嗜殺成性,其中一人便是你。這受控製而嗜殺成性之人,都有一共同之處,性惡。得此槍後,為了獲取力量,而大殺四方,卻將其殺人的罪過轉嫁到玄骨追魂槍上,也是因此,而受到了槍上邪念的蠱惑,踏上死路。”
“你的意思是,因我不存惡心,故至今安然無恙,而你也是因此而信任我?”孟雲訣哂笑道,“你怎知我不是故意在你麵前做戲?”
“能聽懂我琴曲之意者,並非壞人。”太昊真人語氣淡漠,“此琴曲,奸邪者聽之,會心性大亂,做出違背常理之事。你應當見過九澈生食鳥類吧,”他一頓,看到孟雲訣震驚地點頭,繼續道,“他那症狀便是聽我這首琴曲後所為,因此,我時常以此曲,試探他的邪念程度。相比之下,你聽後毫無反應,熟善孰惡,清晰可見。”
“我竟然不知我的心是善的,”孟雲訣自嘲道,“不過,多謝你的信任與幫助。”他一抱拳,虔誠地感謝太昊真人。
太昊真人微微點頭,虛抬手扶起了他“時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即刻啟程。”
“也好,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孟雲訣不是容易感傷的人,即便分離在即,也是要笑著離去,況且眼下情勢,著實容不得他與太昊真人舉酒對飲,好好道彆。他頓了一瞬,沉思片刻後道,“不過那幕後之人還未找出,你萬事小心。”他本想將四麵獸拿出,以方便太昊真人尋找幕後之人,但思及係統寄居於他腦海的特殊性,便絕了這個念頭。
“放心,”太昊真人胸有成竹,目光裡盈滿了自信的笑意,“我早已準備妥當,萬無一失。我送你出去。”說罷,他開出了傳送法陣,示意孟雲訣進入。
“好,那我便告辭了。日後有緣再會。”孟雲訣再次報以一拳,踏入了傳送法陣內,轉眼就消失了。
望著那離去的孟雲訣,太昊真人目光幽然,又有幾分慶幸之色,隨後不久,他的嘴角緩緩地流出了一道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