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林淑_黎池不染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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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林淑(1 / 2)

白清睜開了雙眼,秋色的眼眸明淨如洗,隻是眼前一片濃黑,於是白清閉上了雙眼。

伸手動了動,雖身上衣著縛人,但還能活動自如。曲指敲了敲又摸索一番,白清十分熟悉地判斷出這是身處棺林裡了,還是漢白玉製。

伸手試圖推動棺蓋,卻發覺十分沉重,厚有5厘米了吧。

白清懶得動了,在棺蓋上摸到一行字,是行書,僅六字:“幼女林淑之墓”。

他這是躺進了林啟為林淑所備的棺材裡了,能不能活下去且不談,他不後悔去看那雙三寸金蓮繡花鞋,後悔讓他看的大概是黎散吧。

“歡迎來到南鄉博物館。”

隨著一聲機器迎客聲,白清步入了這所平平無奇的博物館,而不久機器又響了聲歡迎。白清不必猜不看都知是窮追不舍的黎散跟來了。不管他去到何處,黎散總能追上。

白清不想理黎散了,和他說不了理,他總是執迷不悟。

博物館內列的是些清朝的物件,因是在一座荒廢的大宅子中找出的,所以能展出的並不多,大多都是些生活上的,總共近百件。其中最能吸引人目光的是件清朝馬掛衣,陳舊且黯淡無光,但白清卻看向了一旁的三寸金蓮繡花鞋。

白清甚至能聽見附在其上的痛苦號嚎,又是一桎梏。

伸手欲觸玻璃展板,卻橫來一手。

黎散本想抓住白清的手,但白清反應極快,一後撤就觸碰不到了。

博物館內人流稀少,沒人注意到在一雙三寸金蓮繡花鞋展櫃前,二人似吵了起來。

黎散奈道:“你明知有桎梏,為何去碰。”

白清自是冷冷道:“與你無關,我偏要去破。”

白清總是會去破他人的桎梏,可他自己卻被困在了一名為“過去”的桎梏之中。

黎散還欲開口阻攔,卻沒想到白清一側身倒向玻璃展櫃,黎散眼疾手快去扶,結果是二人共同入了桎梏。

黎散不怪白清,也不會斥責白清,因白清是被吸入桎梏的,而黎散他是強行打開桎梏追上的。況且黎散哪舍得敢如此對白清啊,白清可不再是他追上南山厚臉就能抱住的清風了。

他要想再次抱住這縷清風,就要先跟在清風的身後。

睜開雙眼,白清所見為富麗堂皇的宅院,金絲楠木小桌,青花瓷花瓶,雕龍刻鳳的花紋,無不彰顯著主人家的萬貫家財。

而白清第一反應是先摸頭發,因他身上衣著仍為漢服,但身處清朝,他可不留長辮。從未留過長辮的他,根本不想留辮子。

幸好,過腰長發一根未少。

已有許久未穿過古裝的白清提袍,才一步一步走出大廳。

迎麵是幾長廊,正思索著走哪,卻見轉角處一總角嬉笑奔來,即將撲上白清時被人扯住了後領。

白清抬眸一看,是黎散。隻見黎散,硬扯著悶悶不樂、依依不舍的三歲小孩後退幾步,站在了他麵前半步左側,假笑對可憐巴巴的稚女道:

“他不喜被人觸碰。”

白清竟無言以對,默默雙手提袍,後退了一步。

黎散自是察覺到了,轉身望白清,臉上全無方才虛假的笑容。

那一刻,自清確確實實在黎散的眼中看出去落寂,一種本能失而複得卻遙不可及的落寂。

不過三千五百年讓白清的琥珀黃雙眼太過清澈明亮了,竟映不出眼前之人。

林淑單純望著眼前的兩人,凝眸問:“你們,是夫夫嗎?”

白清沉默了,他可以看出這女童是真的年幼無知,語氣中都是稚嫩的愚蠢。可為何上來就猜他和黎散是夫夫?三四歲小孩會了解這些嗎?

黎散聞言卻是撲嗤一聲笑了,眉目含笑,是真切的微笑。

玉雪可愛、白白淨淨的林淑眨了眨眼。

花鳥幽靜,春和景明,疏條交映,有時見日,花落入廊,葉脫襯景。

她在此景中見二人莫名的般配便真誠發問了。十分努力又思考一番,林淑再問:“那你們是師徒嗎?”

方才白衣黑發大哥哥站在白衣白發小哥哥麵前時,真的好像眼中隻有一人的徒弟守在清冷無情心懷裡天下的師父麵前啊。

白清絕情打斷黎散的正欲開口,漠然道:“不是,我們不過路人罷了。”

話音未來落,白清提袍,越過黎散,不知去往何方,卻總不在黎散身旁。

在白清眼中,他與黎散的關係甚至算不上朋友,僅為路人。

白清已然離去,而黎散仍停留在原地,明明是和方才一樣的春景,卻襯得黎散的身影無比孤寂。

清風已過,難回當初。

林淑看著二人好似訣彆般,心急如焚跑到黎散身前,仰首令人喜愛,問:“大哥哥怎麼不追上白發小哥啊?!白發小哥哥都要走了!”

黎散回首看著白清離去的方向,耐人尋味答:“他不肯停留在我身邊了,我沒有停留在原地,可追不上他。”

林淑不過三歲半,怎麼也聽不懂黎散那麼深奧難懂的話,便孩子性地哎呀一聲不滿道:“那就拉住他呀,讓他停下回頭看你一眼唄!大人也可以任意胡來,要做出格的事情有可原也行噠。”

黎散被林淑稚裡稚氣的話語逗笑了,不以初見時的虛假笑容,而是莞爾一笑。他低首道:

“你長得倒是可愛,圓潤像個白雪團子。”

林淑被誇得不可自拔,雙手捧臉原地旋轉,自豪地忘我道:“好多人都說知道我可愛啦,父親也誇過我,是最好,不,是最最——最可愛的人吖。”

黎散又被逗到了,隻是還未笑言,便聞一聲矜持、古怪的聲音喚道:“淑兒淑兒,我的小女在何處?”

林淑突然清醒,但卻是急得原地踏步,一直一嘟囔。

黎散臉色一正,看著林淑詭異的行為,不過片刻一個丫鬟又喚著小姐來尋林淑了。

林淑被拉走時還記得回首和黎散道彆,神情略顯不舍和呆板。

……

白清邁出了正門不知去何處了,因隻有兩條道,東向西北,右向東,看不見儘頭。去左側長廊,右是木梯。

思索一會,白清走左側的長廊,像有無儘的長廊才兩三步就走到了儘頭。隻見一閨房門半開,才四歲的林淑被人摁在床上,一婆婆拿著長長的裹腳布在為林淑裹腳。

白清斂足,看見了那雙三寸金蓮繡花鞋,小得可惡。

裹腳,

黎散出現在白清身後,看著痛苦得大哭的林淑,同樣沉默不語。

林淑著實忍不住了,咬了摁她的丫鬟,踢了裹腳的婆婆,一一拐跑出了閨房。

可才跑幾步,又是那矜持、古怪的聲音在喚:

“淑兒淑兒,我的小女在何處?”

林淑拖著一條腿,聞言一頓,慢慢回首不滿叫道,“爹爹!我不想裹腳。”

身著清朝宮服的林啟出現,聞言竟皺眉道:“淑兒!我知你痛,但你不裹腳是會被人議論的,那些胡言汙語我都聽不得了,更何見你一個女兒家?裹了三寸金蓮他們不僅不議論你了,還會稱讚你呢!到時候你還能用這雙三寸金蓮討如意郎君歡心!”

林淑一氣之下立刻坐到地上,鬨著喊:“我不要啊,我才不要呀!京城裡的皇上都說不裹腳了,爹爹憑什麼讓我裹腳!”

林啟放和了臉色,半彎腰對林淑道:“那皇上是胡人,怎麼懂得了我們漢人裹腳的習俗。再說有幾個漢人之女聽了?就算你裹了腳,被皇上捉去,爹爹哪怕不要了這烏紗帽掉了腦袋,也會救你的!”

林淑又還在鬨:“爹爹不聽胡人皇帝的話,可又做著胡人的官呢!”

林啟圍著林淑走,開口勸道:“有了榮華富貴你才能衣食無憂,爹爹也是為你好。你凜冬時鬨著吃鮮魚、鮮桃,爹爹要不是有這一官職在身哪能為你弄來?”

林淑甚至鬨得滿地打滾,叫著:“可我明明喜歡吃荔枝!”

林啟一頓,皺眉道:“荔枝吃多了你還怎麼吃得下彆的?爹爹又不是在嶺南做官,荔枝運到此時早爛透了。”

說著,林啟歎息一聲:“不然爹爹給你尋個在嶺南的如意郎君?你嫁去了就能整日吃荔枝了,雖書信往來會有些艱難,但你若真想吃荔枝,爹爹現在就去嶺南給你尋戶好人家。”

林淑聞言終是泄了氣,大叫一聲:“我不吃荔枝了!”

林啟這展露笑顏,道:“那爹爹就給尋戶門好親事,就嫁到三裡外的馬家去。馬家三代為官,你嫁去也能衣食無憂。現在趕快裹了腳,不然馬家怎會要你呢?”

白清靜觀一切,倒是想起了嶺南荔枝的滋味,蘇軾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顆可不假。

黎散對白清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便壓向白清問:“想吃蕩枝了?”

白清並未立刻給出反應,看著林啟扶起林淑,才輕輕一頷首。

林啟笑著看林淑裹腳,又怒斥裹腳婆婆怎不輕些,總是誇讚林淑裹了三寸金蓮有多美。

白清不看了,轉身離去,黎散自是跟上了。

長廊一換,白清與黎散身處庭院中,隻見一個少女神情僵硬地在陳舊的閨房前起舞。

纖細白皙的手指捏著團扇,衣擺下那對三金蓮繡花鞋光看著就心疑十分沉重。

正是十五歲的林淑。

白清在所有朝代的服飾中最過厭的便是清朝的,華麗卻弄異常寬大,細瘦的身體似被衣裳罩住了,更顯得這衣裳寬大、空蕩了,像束縛住了人。

服飾是金縷衣,閨房庭院卻是陳舊的,花木半枯也空曠了不少地方,入秋了吧。

白清出聲了,十分平靜道:“你跳錯了。”

起舞的林淑聞言一頓,轉身麵向白清與黎散,正欲行禮:“家父林啟,小女名林淑,……”

白清冷靜打斷道:“不必行禮,且先坐下。”

林淑又是一頓,僵硬死寂的臉龐上出現了裂紋,些許情感溢出。

黎散本眼中隻有白清,見二人互不語便抬眸勸道:“此時隻有他與我二人,你不行禮無人會知。再說……”

黎散看著林淑,木頭一般的林淑,輕歎一聲道:“你不累嗎?”

林淑看向白清,隻呆呆問:“哪一步錯了,還請先生指點。”

這庭院太寂靜了,死一般的寂靜,花開花落葉落鳥鳴聲全無,滲人得厲害。

白清是見過被封建禮教毒害之人的,自從留洋歸學過後,更是厭煩封建禮儀下病態的人們。

於是,白清果斷道:“都錯了,你少了十五歲少女的靈動與活潑。動作刻板僵硬不知何舒展,木雕的臉也要刻上個笑容,可你有笑嗎?錯不在你,錯的是這個封建落後吃人的時代。掙脫它,把束縛全掙脫開,你要跑。”

從林淑真不行禮向白清發問時,白清就看出了衣裳下蠢蠢欲動的靈魂,林淑還有救。雖不知讓林淑逃跑能不能破此桎梏,v但總要試一試吧。

晶瑩的眼淚已然流下,林淑神情痛苦又無可奈何:“可我怎麼跑?我還跑得起來嗎?”

被束縛的不僅是林淑的身體,還有林淑的思想。

一個淑字就好像決定了她的一生,窈窕淑女,要窈窕,要淑女,就是不能自己。

林淑快要跌坐了,可無數看不清的絲線又硬生生提著林淑,操控著提線木偶。

中式恐怖就是把封建禮教下受毒害壓迫的女人的一生叫中式恐怖,無需渲染,一個江南女子以一生不下床為榮的“習俗”就夠了。

白清欣賞不來三寸金蓮的美,不知女子都學了琴棋書畫有何用,更不懂生了幾個男兒為何就光宗耀祖了?

白清靜看著林淑掙紮,未回首問:“你看到了什麼?”

不是破繭,不是掙脫束縛,像做無力。

黎散清楚回答:“無數隻慘白的手在將她拉扯入深淵,封閉她的五感。”

也真是,可悲可歎可憐。

話音未落,白清正欲上前,卻眼前一花,看到了處處白綾的林府。

而黎散一伸手,連衣角都觸之不及。

麵色慘白似白清的林淑眼角掛了珍珠,呆呆問:“你們救得了我嗎?”

“能,”黎散毫不猶豫,“你必將擁抱春天。”

儘管黎散心知肚明,能生出桎梏者必為亡靈,但願她來生能儘情擁抱春天。白清不在他目光所及處,他心安不了片刻。

林淑跑了,提起華麗的裙擺,想擠出僵硬的笑容,卻揚不起嘴角,眉眼間滿是苦澀。

至於她去向何方,便無人知曉。黎散在她跨出門檻不幸被絆倒時還好心地隔空扶了一把,不過林淑好似全然不知,雙眼空洞泛著淚花,跌跌撞撞衝去。

黎散還未跟上,又聞林啟喚道:“淑兒淑兒,我的小女在何處。”

林淑早已不見身影,而林啟的聲音就在身後,黎散緩緩轉過身,見到了幾乎陰魂不散的林啟。

許是因沒落了,林啟眼下有片淡淡的烏黑,仿佛瞪著死魚眼,長辮子無精打采垂著,好像有一股惡臭。

林啟又問:“客人,我的小女呢,她在何處?”

黎散不緊不慢答:“你不是更清楚嗎。”

林啟像見不得光般,黎散的一句話就讓他失了儀範。

“我的淑兒太可憐了”,林啟瘋癲狂妄,“她被誘騙了!彆人看不得她好,騙出大麻,蒙了我眼,害得我錯失愛女!”

黎散不知是跟誰學的步步緊逼,輕描淡寫道:“可難道不是你要殺了你女兒嗎。”

林啟身體僵硬,凶神惡煞的虛張聲勢消失個乾淨,麵露呆癡:“淑兒呀,你跟爹爹認個錯,爹爹怎會狠心將你投於冰湖之中呢!”

說著,又是長歎一聲掩麵痛哭,不過流的是血淚。

一滴滴血淚在林啟腳下聚成血泊,看起來可真是十分惡心,畢竟再濃稠的血也不可能有意識地擴散。

黎散一聽就將因果猜出了七成,應是林淑不堪重負出逃後林啟捉回一怒之下將林淑投湖了,可林啟又反悔了,悔不當初。

看來形成桎梏的不是林淑,而是林啟,林淑不過是被卷入其中的亡魂。

春夏秋都有了,接下來怕是冬了。

……

白清要大鬨靈堂了,他倒要看看是誰裝神弄鬼。

原先白清進林府時就看紙人偽裝的假人不順眼,要吃白事飯時更是麵無表情。

圓桌圍坐了七人,六個是紙紮的假人,男女都有,全點了睛。白清淡漠地看著那堆紙人狼吞虎咽,白事飯不講究豐盛,但這桌上白酒美玉杯、蓮藕排骨湯、糖醋鯉魚等,也難怪那堆紙人吃得那麼香了。

不過白清所見是白酒玉杯實為燃著的白蠟,桌上的飯菜不過是一碟紙錢罷了,令人著實激不起一點食欲。

白清身旁一紙人見白清不動筷,舍得從飯堆中抬頭,含混不清問:“阿哥你怎麼不吃?瞧這飯多香啊。”

然後,白清看著它端起白蠟,一口咬下,蠟焰未熄。

它好像見白清似個瓷人,沒有一點情緒,又笑咧嘴,一排參差不齊的利齒暴露在白清麵前。

對了,牙上掛有殘缺的紙錢。

白清再一轉頭,所有紙人目不轉睛“看”他,全笑著咧嘴。哦,它們本來就不能目光隨意轉動,應是頭都扭向了白清的方向。

隻見紙人們一開口。聲音極其聒噪。

“吃呀。”

“你怎麼不吃啊。”

“快吃吧。”

“你為什麼不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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