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上等田,也虧得他們說什麼隻產一石多,還說什麼水利花錢厲害,我白瞎了眼,還看中他。”
“咦,老三,你的管事說產一石多?哎呦,這對著你還算是好的了,我那裡,去年還說什麼野豬下山,把田地都毀了,連著一畝一石都沒有。殺千刀的還綁著個胳膊來給我看,哄了我十兩銀子的湯藥錢呢。”
“好了,不說了,等著家主來再說吧,不管怎麼說的,這一次咱們都要把這事兒好生的擼擼清楚,說實在的,若不是蟠兒說什麼實踐出真知,要去看看田地,學點東西,咱們一個個都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呢!”
“也是,不知道老大是不是知道了,他家田地最多,這損失也最大吧,這可不是小錢。”
“我估摸著估計知道一些,不然這麼突然說起田莊了?還帶著咱們幾家的孩子去?”
“也是”
聽到這裡,薛訊立馬出來了,可不能讓他們在討論下去了,不然還以為是自己耍什麼心眼呢!薛訊一出來,立馬也虎著一個臉,怒氣衝衝的邊走邊說道
“你們來了,想來你們也知道了田莊的事兒,娘的,居然還是真的,氣死我了。”
他這麼直咧咧的表示出自己事先知道些的樣子,一時間那些各房的人倒是不好說什麼了,還是三房的那個堂叔疑惑的看了一眼,然後仗著長輩的身份問道
“老大,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我這聽著,你似乎一開始就知道些什麼?”
長輩一說話,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薛訊,就見薛訊皺著眉頭歎息了一聲,然後一臉無奈的說道
“想來各位也聽說了這甄家的事兒了。”
恩,和甄家有什麼關係?大家有些不解了,一個個麵麵相視,然後繼續轉頭,聽薛訊的話。
“我也是聽著甄家這事兒,想著查查自家的這些管事們,是不是也有不著調的,挖自家主子庫房的,不過,我們家那是商戶,好些事兒便宜的很,什麼采購布料什麼的,那都是直接自家鋪子的,想來是沒什麼漏洞,就是有人想伸手,那也逃不過咱們的眼睛不是!心下也安生了些!後來就又想著查查咱們不怎麼熟悉的,這翻了個遍,想了半天,也就是田莊咱們家的人那是都不怎麼熟悉的,畢竟咱們家也沒有幾個是種地為生的,能知道什麼。”
聽了薛訊這麼說,各人也都是點頭,確實,要說家裡乾淨,他們薛家還真是比其他人家乾淨多了,下人也沒什麼貪墨的可能,就因為這薛家鋪子多,采購上大半都是自家鋪子直接送來的,消耗確實少了不少。
“田莊的事兒我不懂,就想著去打聽,不想正好蟠兒正買了一本宋刻本的古籍,正是農書,我索性就拿來看了看,這一看就看出問題了,這書上說這江南的地,一般的種子,出產都在兩石左右,我看了就傻了,咱們家這麼多的田地,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出過兩石的,自然是不信的,就咱們薛家人,哪一個不是從小打著算盤珠子長大的,若是真的是兩石,那咱們家該有多少的租子,都不用人說,咱們心裡立馬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可是我這裡從來就沒有收到過這麼多的租子啊!”
眾人又點頭了,可不是,隻要知道產量,知道外頭的沒一斤糧食的價格,他們薛家人,隻要掰著手指頭盤算,立馬就能知道自家該有的出息,這就是薛家人的本事。再想想他們這些年收到的,眾人心裡一疼,娘啊!他們少收了多少,商人哪一個不是會算計的,就算是他們一心往這讀書人堆裡轉,那也改不了幾代人形成的慣性思維,一個個心疼的厲害。
“我這生怕是自己弄錯了,就想著去莊子看看,問問,正好蟠兒知道了,這小子也是個有心的,說是我好歹是家主,若是去了豈不是明打明的告訴他們,自己看出問題了?到時候還能問道真話?他就想著替我去,可是他還是個孩子啊!彆看長得壯實,可畢竟隻有十一歲,我哪裡放心了,後來還是蟠兒說了,索性帶著族兄弟們一起去,打著學習的借口去,他們這一幫子孩子,彆人也不會防範,萬一就是有什麼不對,這麼多人,也不用擔心讓人欺負了,在一個,想來這樣的事兒不是咱們一家有的,若是真的讓這些管事,莊頭的哄了,也好讓各房心裡都有個數,也好有個對策,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家都看見了,也好有個見證不是!”
薛訊嘴皮子利索的很,一二三這麼一說,把原本帶著族兄弟去的事兒變成了他們的好意,甚至是不忘族人的意思,聽得各家的人都點著頭,稱讚薛訊和薛蟠父子兩想的周到。
“這麼說也沒錯,確實,若是蟠兒一個人去了,萬一那些黑心的看著事情敗露,來個狗急跳牆,咱麼哭都沒地哭去。對了老大,你說說,這如今咱們心裡也清楚了,事兒也明白了,咱麼這事兒怎麼處理!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兒,隻是若是學著甄家這麼辦,是不是有些太招搖了?那名聲可不好!”
薛訊的堂叔心下也恨得不行,這都吃了他多少,用了他多少,隻是他更看重些名聲,畢竟他這一房,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千多畝地,其實並不是很多,其中還有近一半都是剛買了沒有多久的,還沒有被貪汙過銀子,他家大頭全在鋪子上呢,這損失上比各家都少些。
不過他這麼說,彆家可就不願意了,特彆是那幾家如今有了童生,有了秀才的,這幾家為了孩子,這幾年可是沒有少買地,有的已經有了三四千畝,有的都快有萬畝良田了,這被人貪墨的可就不是什麼小數字了。
“叔,可不能這麼說,被奴才貪墨了是不好聽,可是這到底咱們家才是受害的,是苦主,哪有苦主怕了奴才的。”
“是啊,這銀子可是咱們家的,不能便宜了他們。”
“可不是,若是咱們手軟了,這以後下人們可怎麼管,他們還不爬到咱們頭上去?那咱們以後怎麼管事兒啊!”
“是要給個狠的,不然鎮不住,以後咱們總要再派人管莊子的,總要殺雞駭猴,讓後頭的有個警醒不是。”
薛訊聽了他們的話,看著大多數人都是向著重懲,順帶來個震懾的,他想了想,然後伸手壓了壓,等著各人都停了下來,這才說道
“名聲也是要緊的,咱們總要為孩子們考慮,可是這事兒也不是想遮就能遮住的,這麼的,索性攤開做,請官府做,就說下頭奴才貪墨,甚至是假借主子的名義提高租子,苛責百姓。”
“這不是弄得更大了?”
“這成嘛?”
“好了,你們聽我說。”
薛訊看了看隻能眾人,嚴肅著臉,一臉的誠懇,
“甄家的事兒能有這麼多的傳言,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甚至越演越烈,說白了,就是人們知道的真相不多,猜得自然更多,到最後反而越發鬨大了,這一次咱們不遮不掩的,整個兒全攤開,我想著反而好些,讓大家也看看清楚,免得多些對咱們薛家不利的傳言,最要緊的是,大家想想,這麼些年,薛家不可能沒有過對頭,也不能保證所有的事兒都是對的,對著那些佃戶,也不能說就真的善心到了什麼程度,總有農戶百信覺得薛家不怎麼樣的,可是若是咱們這事兒放到衙門一過,立馬不一樣了,這不好的事兒不是咱們薛家主子做的,是那些管事瞞上欺下背著我們乾的,我們主子什麼都不知道不說,還讓下人們貪墨了這麼多,這樣一來,薛家和那些百姓是一樣的受害者,是清白的,對著薛家的名聲隻有好的,沒有差的,等著事兒了了,當著所有的佃戶的麵,把租子定清楚,把每年的水利銀子定個比例,到時候無論是派了什麼樣的莊頭,管事,隻怕是沒法子貪了,下頭的人也向著我們,隻要他們有什麼不好的,想來佃戶們也不乾,會和咱們說,這樣不好?最要緊的是,能讓大家看看,我們薛家是遵紀守法的,就是這樣的醜事,也知道請了官府來辦,沒有私設刑堂,沒有草菅人命,你們說這樣一來,薛家還會損失什麼?”
不得不說,薛訊這話說的很是在理啊!不但在理,還說的所有人都心動,即使是渾身黑的和烏鴉一樣的人,在他們的心裡也希望彆人以為他們和豆腐一樣白不是!特彆是薛家那幾個往常有些個喜歡弄點小手段,得些小便宜的,心裡更是覺得好,能把自己洗白白的事兒,誰都願意乾啊!
“不錯,這法子好。”
“咱們薛家名聲清白,這很重要。”
“咱們家以前名聲不怎麼樣,那都是這些人敗壞的,咱們什麼人家,怎麼會和尋常百姓計較,全是這些奴才壞事兒啊!”
“可不是,我們的冤枉,也該讓人知道知道。”
“百姓不容易啊!不能讓那些傳言蒙蔽了,請了官府出來,咱們再給個章程,以後他們也不會再受騙了。”
很好,薛訊看著薛家的族人們一個個一臉慈悲的樣子,心下笑了,都是聰明人啊!這次他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