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在上課時喜歡和我講話,班主任聽見了,直接點我們兩人的名字。我不敢與她講話了,有時她開口見我不理睬她。於是,陳紅用手輕輕揪我。然後,一個勁地伏在桌子上寫著什麼。我一看,啊,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我的字——劉傻子。我問陳紅:“你這是乾什麼?”她一笑:“你不懂。”我搖搖頭。她說:“你喜歡,語文成績好,我佩服你啊。”
我說:“你在書上畫滿我的名字,這明明是對我不好。”陳紅生氣了:“你簡直是個蠢豬。”我說:“你是班乾部不準罵人。”她又苦笑:“拿你沒辦法。”
記得我們拿小學畢業證的那天,從學校回家,我們走了好長一個巷子,分手時,陳紅望著我,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說:“我們畢業了,能不能交換照片,相互留個紀念。”我心裡想要,又怕彆人知道了,笑我兒子伢要姑娘伢的照片,便說:“免了吧,你不要我的照片,我也不要你的照片。”她歎了口氣。
進了中學讀書,我覺得陳紅不在我身邊,心裡有些空虛。中學畢業,我下放到農村,夜深人靜,總想起她。我從農村被招回武漢,到了談朋友的年齡了,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我說:“還沒到時候。”有人逼我:“什麼不到時候,人家都談了。”
我還是不願意談,一個勁地說:“我有女朋友。”朋友們問我:“你的女朋友在哪裡?”我說:“就是我的同學。”親友強迫我與幾個女子見麵,我都不滿意,心裡不是嫌人家的眼睛沒陳紅的大,就是嫌人家的發辮沒陳紅的黑,我發現,我心裡其實有一個人,就是她。
不知怎麼,我在夢中看到她,還是一對黑油油的發辮,一雙閃亮的大眼睛,黑裡透紅的皮膚,就是人們通常說的黑牡丹。夢境中我和她在漢水邊正談得興高采烈,忽然,她一下消失了,我到處找她,喊著她的名字,她沒聽見,她是不是掉到江裡去了,我出了一身冷汗,驚醒了。我妹對我說:“哥哥,你在喊甘露,陳紅,這是不是女孩的名字。”我不好意思地說:“彆問了。”
自從夢見了陳紅,當年她的一舉一動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眼簾晃動,有時,心裡是甜的,滋味真好受;有時,心裡是苦惱的,思念的滋味很難受。我曾到處打聽她,可沒她的音訊,以後,我結婚了,還沒忘記她。
這次小學同學聚會,我高興極了。沒告訴妻子,免得她多心,不,應該說我自己心裡有鬼。這天,在櫃子裡挑選了一條淺色的褲子,配上我平時喜歡穿的長衫,找到了老同學聚會的地方——潘金蓮家。
同學們38年沒見麵,一見麵,好親熱,我們互相叫著名字,拉著手不放,我一個一個用眼睛去尋找,後來,我終於開口了:“怎麼不見陳紅?”潘金蓮笑著說:“她今天出差沒回武漢,怎麼想她吧。”同學們也笑著起哄。
同學王楚說:“劉傻子,你肯定和陳紅見過麵,還有什麼手續。”我辯白:“不,我一直沒與她見麵。”同學付漢芳感歎:“40年了,還在想她,夠癡情的呢。”潘金蓮俏皮地說:“你現在想起人家陳紅,當年乾什麼去了。”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們那個時候還不懂事,等到戀愛的時候,就遲了。”王金芝笑了:“劉傻子,陳紅當年與我下放到一個大隊,在**廣場旅遊的時候見過你,喊你的名字,可你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一下消失了。”
我記起來了,一年10月,在**廣場,有誰叫過我的名字,好象是她的聲音,但是,人太多,像錢塘江大潮一樣,我不知到她隨人流湧到哪裡。
我苦澀地笑了:“潘金蓮,陳紅在什麼單位工作?”潘金蓮說:“她在一家電腦公司工作。我單獨給你們安排見麵吧?”我有點不相信地望著她,她悄悄到伏在我的耳邊說:“陳紅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不過,我有點奇怪,幾十年了,你為什麼一直惦記著她?”
我想,是有點奇怪,這麼多年了,我為什麼老惦記著她一個人。有人說,八十歲的老人,也許記不得昨天發生的事,但對童年的事記憶猶新。這是因為,對世俗的反感,更珍惜童年的真誠。人到戀愛的年齡,追求女性的時侯,也以小時侯的夥伴為偶像,這是初戀的感覺,這是刻骨銘心的感覺。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我希望與陳紅馬上見麵,我們雖然不可能是夫妻了,但永遠是好朋友,有著童年純潔、美麗感覺的朋友。
青年人在議論紛紛,他們經曆了青梅竹馬;老年人在感歎回憶,他們在回憶青梅竹馬。劉傻子呢,心裡念叨:勿忘我青梅竹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