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與八戒、沙僧都歡喜不儘。行者道:“老黿,你果有接待之心,可上岸來。”那黿即縱身爬上河來。行者叫把馬牽上他身,八戒還蹲在馬尾之後,唐僧站在馬頸左邊,沙僧站在右邊,行者一腳踏著老黿的項,一腳踏著老黿的頭叫道:“老黿,好生走穩著。”
那老黿蹬開四足,踏水麵如行平地,將他師徒四眾,連馬五口,馱在身上,徑回東岸而來。誠所謂:不二門中法奧玄,諸魔戰退識人天。本來麵目今方見,一體原因始得全。秉證三乘隨出入,丹成九轉任周旋。挑包飛杖通休講,幸喜還元遇老黿。老黿馱著他們,躧波踏浪,行經多半日,將次天晚,好近東岸,忽然問曰:“老師父,我曾經請求你等到西方見到佛祖如來,問我還有多少年壽,可曾問否?”
原來那長老自到西天玉真觀沐浴,淩雲渡脫胎,步上靈山,專心拜佛及參諸佛菩薩聖僧等眾,意念隻在取經,他事一毫不理,所以不曾問得老黿年壽,無言可答,卻又不敢欺,打誑語,沉吟半晌,不曾答應。老黿即知不曾替問,他就將身一幌,呼喇的淬下水去,把他四眾連馬並經,通皆落水。
咦!還喜得唐僧脫了胎,成了道,若似前番,已經沉底。又幸白馬是龍,八戒、沙僧會水,行者笑巍巍顯大神通,把唐僧扶駕出水,登彼東岸。隻是經包、衣服、鞍轡俱濕了。
師徒方登岸整理,一陣狂風,走石飛沙。天色昏暗,雷雨大作。那風如龍卷,攪得通天河波浪翻騰,那雷震天撼地,震得通天河魚龍喪膽。
唬得那三藏按住了經包,沙僧壓住了經擔,八戒牽住了白馬,行者卻雙手輪起鐵棒,左右護持。原來那風雷乃是妖魔作怪,欲奪所取之經,直到天明,卻才止息。長老一身水衣,戰兢兢的道:“悟空,這是怎的起?”
行者氣呼呼的道:“師父,你不知就裡,我等保護你取獲此經,乃是奪天地造化之功,可以與乾坤並久,日月同明,壽享長春,法身不朽,此所以為天地不容,鬼神所忌,欲來暗奪之耳。一則這經是水濕透了,二則是你的正法身壓住,雷不能轟,電不能照,霧不能迷,又是老孫輪著鐵棒,使純陽之性,護持住了,及至天明,陽氣又盛,所以不能奪去。”
三藏、八戒、沙僧方才省悟,各謝不儘。少頃,太陽高照,卻移經於高崖上,開包曬晾,至今彼處曬經之石尚存。他們又將衣鞋都曬在崖旁,立的立,坐的坐,跳的跳。真個是:一體純陽喜向陽,陰魔不敢逞強梁。須知水勝真經伏,不怕風雷熌霧光。自此清平歸正覺,從今安泰到仙鄉。曬經石上留蹤跡,千古無魔到此方。
他四眾檢看經本,一一曬晾,早見幾個打魚人,來過河邊,抬頭看見,內有認得的道:“老師父可是前年過此河往西天取經的?”
八戒道:“正是,正是,你是那裡人?怎麼認得我們?”漁人道:“我們是陳家莊上人。”
八戒道:“陳家莊離此有多遠?”漁人道:“過此衝南有二十裡,就是也。”
八戒道:“師父,我們把經搬到陳家莊上曬去。他那裡有住坐,又有得吃,就教他家與我們漿漿衣服,卻不是好?”
三藏道:“不去罷,在此曬乾了,就收拾找路回也。”那幾個漁人行過南衝,恰遇著陳澄,叫道:“二老官,前年在你家替祭兒子的師父回來了。”陳澄道:“你在那裡看見?”
漁人回指道:“都在那石上曬經哩。”陳澄隨帶了幾個佃戶,走過衝來望見,跑近前跪下道:“老爺取經回來,功成行滿,怎麼不到舍下,卻在這裡盤弄?快請,快請到舍。”
行者道:“等曬乾了經,和你去。”陳澄又問道:“老爺的經典、衣物,如何濕了?”
劉傻子說,三藏道:“昔年虧白黿馱渡河西,今年又蒙他馱渡河東。已將近岸,被他問昔年托問佛祖壽年之事,我本未曾問得,他遂淬在水內,故此濕了。”
夢弟說,我知道,唐僧又將前後事細說了一遍。那陳澄拜請甚懇,三藏無已,遂收拾經卷。不期石上把佛本行經沾住了幾卷,遂將經尾沾破了,所以至今本行經不全,曬經石上猶有字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