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邊關白骨砌,何處沙場不血染?
很快,原本山坡上殘餘的幾十個韃靼兵與千人鐵騎彙合,抵達了山坡下,並將山坡圍了起來。為首一人,又瘦又高,高顴短須,一身褐色皮甲,氣勢洶洶。
他抬手遮住陽光,看著山坡上依托樹木,結成長槍陣的幾十個人人,一聲輕笑,對身旁一個矮短卻雄壯的漢子道:“托裡巴,這幾十個南人你能不能對付了?”
托裡巴道:“穆追,俺的武功,早已是漢人口中所謂的化境高手了,這幾十個南人,自然不在話下!”
穆追忽然看向剛剛靠過來的韃靼兵,問道:“格慶呢?不是守在這裡的嗎?”
被問的韃靼兵支支吾吾道:“格慶大人……他……他被殺了……”
“什麼?”穆追跟托裡巴大驚。
忽山坡上一個小兵,提著個人頭,在手裡晃了晃,高聲喊道:“這個人你們認識麼?”然後他冷笑一聲,將人頭一擲下來,滴溜溜滾到了穆追麵前。
這不就是格慶的人頭麼?
而後那小兵叫囂道:“我還以為你們韃靼人中有勇士呢?想不到這般膿包,看來你們除了昝敏那頭老狼外,其他都是狗崽子!”
“放你媽的屁!你個雜兵,敢口出狂言!”托裡巴大怒道。
董昭一手槍一手刀,立於坡上,叫囂道:“那有本事就來跟老子單挑!你們敢嗎?若是不敢,以後就彆自稱什麼草原之狼,狼都丟不起這個臉!”
“可惡的南蠻雜兵,老子殺了你!”托裡巴大怒,縱馬就往前衝去!
董昭見狀,自山坡上一躍而下,手中長槍往前一突,如鷂子擒雀般俯衝直下,托裡巴不敢大意,掄起長矛就朝董昭的長槍砸去!
兩人即將近身之時,董昭忽然一個俯身,一滾而下,手中長槍飛快一掃,“梆!”的一下,槍杆子狠狠砸在了托裡巴的馬腿之上!
托裡巴的坐騎一聲嘶嚎,馬失前蹄,一頭狠狠撞在了山坡之上,托裡巴大驚,一躍而起,隨後,一杆長槍擲來,還在空中的托裡巴慌忙用手中長矛一磕,將長槍打飛,正要落地之時,一個人影高高躍起,狠狠一刀劈下!
好快!避無可避的托裡巴雙手舉矛,“哢嚓”一聲,托裡巴低估了小展刀的鋒利,手中矛被一刀兩段,他慌忙身子一扭,那餘勢不減的刀鋒仍然在他左手臂膀上劃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淋淋。
董昭趁勢追擊,不料身後弓弦一響,他慌忙一偏身子,一根狼牙箭擦著他肋下而過!
居然放冷箭?該死的韃靼人!董昭猛然回頭,隻見那穆追一手持弓,另一手伸向馬後的箭囊裡再次摸箭。
趁著董昭分心之際,托裡巴拔出腰刀,大吼一聲朝董昭砍來,但衝到一半時,“噗噗噗!”幾聲響起,托裡巴身子抖了幾下,大怒回頭,隻見山坡上的顧家兄弟咬牙切齒,手裡也拿著弓,他們眼見穆追放冷箭,也就不講武德了。
托裡巴後背中了好幾箭,左手又受了傷,董昭大怒,連續揮刀砍向托裡巴,幾招之後,撐不住的托裡巴終是被董昭一刀抹了脖子,但就在最後一招斬殺托裡巴之際,董昭身後弓弦聲再響,這次他沒躲過去,後背上插上了一支狼牙箭……
“董昭!”顧章和大驚失色,連忙帶人搶下來將董昭扶回山坡,查看傷勢,還好披了甲,一箭沒致命。
而眼看托裡巴陣亡的穆追,此刻怒上心頭,手中弓一扔,拔出彎刀,大喊道:“殺上去,宰了這幫南蠻,給托裡巴報仇!”
韃靼鐵騎聞令一衝而上,如潮水一般湧向小山坡,顧章平大喊:“放箭!”
幾十個軍士很快射出一撥箭雨,但人太少,殺傷力有限,根本擋不住韃靼人,很快,兩軍就在山坡上小樹林裡纏鬥了起來,由於樹林起了一定掩護作用,導致騎兵施展不開,韃靼人不得不下馬肉搏,於是,這小樹林裡便殺成了修羅場……
“殺!”距離小山坡不足兩裡的地方,白梨一身盔甲,手持長槍,騎著小青衝在最前頭,而她身後,上千鐵騎緊隨其後,旌旗蔽空,長槍耀目,朝著穆追的韃靼兵狠狠鑿了過去!
城關上終於是派出了兵來,早在顧章平派人回去約定午時之後派兵接應後,蘇博就感覺有大事要發生,故而不到午時便派兵來尋人,最終讓白梨找到他們的是顧章平下令發射的那二三十支響箭。
鐵騎由保安軍指揮使張珩帶隊,白梨,吳非也在其中,白梨心中掛念董昭,她心急如焚,一馬當先,長槍一展,朝韃靼人的後背狠狠殺了過去!
“呃啊……”
“嗚哇……”
兩軍一交鋒,很快便殺到白熱化,不斷有人手上落馬,長槍,彎刀,狠狠的廝殺在了一起!
白梨縱馬衝在最前頭,前刺後挑,左掃右劈,根本顧不上身上哪裡沾了血,哪裡破了皮,領著最精銳的鐵騎殺開了一條血路,一條通向那小山坡的血路……
“昭哥!”白梨渾身是血,縱馬衝上小山坡,看見了被幾十個韃靼兵圍住的董昭跟顧家兄弟三個人,三人靠著一棵大樹,手持短兵,猶在死戰,白梨大喝一聲,縱馬一躍,身後吳非也帶兵衝了上來,殺向了那幾十個韃靼人!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白梨望著眼前一身血漬因負傷快搖搖欲墜的董昭,一時心疼,眼淚都流了下來……
兩支千人人馬廝殺近一個時辰後,韃靼人敗退而去,顧家兩兄弟受了傷,又疲憊至極,昏了過去,是被抬回來的。
當夜,彤雲密布,風比前幾日更冷了,看樣子,要下雪了。
關內一間簡陋而乾淨的臥室裡,一盞黃豆大的小燈跳動著火苗,照在了躺在床上的那個年輕人臉上。
“咳咳……咳咳……”董昭靠著軟枕,咳嗽了好幾聲。
“昭哥……你怎麼樣了?”一身白衣的白梨慌忙上前給他拍背。
“我沒事……”董昭沙啞著聲音道。
這時,蘇博跟汪澄吳非進了房內,汪澄關切問道:“昭兒,沒傷到要害吧?”
董昭搖了搖頭。
蘇博道:“這次多虧了你,不然,顧家兄弟都回不來……”蘇博說完黯然低頭,今日出去一百多人,就回來了顧家兄弟跟董昭三個人,而度然此時都未歸,而跟著去的那一百個兵,全數陣亡……
“昭哥身上有三道箭傷,四道刀傷,當時我都快嚇死了……”白梨眼帶淚痕道。
“還好沒事……”汪澄低頭道。
很快,沒人說話了,房間內隻剩那盞燈在無聲的跳動著。
董昭見狀,沙啞開口道:“我無大礙,你們不要這樣,我休養個幾天還能上陣的……”
“上什麼上?”蘇博斥責道,“你好好在此養著,剩下的事,我來!”
“蘇伯伯……”董昭看出了蘇博的擔心,他擔心他最喜歡的這些年輕人一個個為他赴湯蹈火,他心中不忍……
“聽話!”蘇博說完便拂袖而去。
古寧關內將軍府,蘇博一身戰袍,進了主堂內,張珩跟上來,說道:“董昭殺了一個格慶,一個托裡巴,一個是韃靼的千夫長,一個是百夫長,這功勞要不要記?”
蘇博停下腳步,有些為難,董昭是白身,而且是不在軍籍的人,而且他不僅沒有軍籍,也沒有民籍,他隻是個遊俠,用朝廷的話來說,他隻是個沒身份的流民,根本就記不了功。但是人家拚死拚活,隻為報答蘇博這個媒人兼長輩,靠的是一股赤誠之心,蘇博又怎麼能委屈了他呢?但是,這功勞沒法報啊……
思索良久,蘇博開口道:“先記在顧家兄弟頭上,一人一個。”
“是。”張珩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點頭。
斬殺韃靼千夫長,這可不是小功勞,而且還殺了一個百夫長,就這都可以直接從小兵升到校尉了……
子時時分,度然終於回來了,他灰袍上滿是土,一臉疲憊,蘇博慌忙拉住他手,說道:“大師,你總算回來了……”
“蘇老頭,城內可動用的兵馬有多少?”度然冷不丁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尚有三萬多可用,要做什麼?”蘇博一驚。
“明日端了那黃羊穀!昝敏已經不在那裡了,周圍五十裡內都沒韃靼人,我仔細探查過了,那裡如今最多就一萬韃靼人,很多都是空帳篷,韃靼人在虛張聲勢……”度然喝完一口茶說道。
“虛張聲勢麼?”蘇博陷入了沉思。
“另外,趕緊讓王烈轉回大同府去,而且,晉陽的兵馬也不要再過來了,都去大同府!”度然繼續道。
“大同府有危險?”蘇博大驚道。
“恐怕是的……既然昝敏不在此處,定然在我們最薄弱的地方,蘇老頭你把兵都往西邊調,那昝敏可不就撲向了大同府了麼?”度然分析道。
“昝敏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蘇博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有!他可是昝敏!”
“那我們明日便先集結古寧關主力,直撲黃羊穀!同時本帥回大同主持大局!”蘇博道。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地方!”度然道。
“何處?”
“黑駝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