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江邊。
伊寧把董昭叫來,董昭帶著疑惑跟她走到了江邊。秋風吹起她鬢邊青絲,她伸手捋了捋,說道:“我想了想……”
董昭習慣性的等她下一句。
“教你……閻羅掌。”
“閻羅掌?這是哪家的功夫?”董昭問道。
伊寧直視董昭,一字一頓道:“唐橈的。”
“什麼?”
伊寧緩緩說了幾句後,董昭才明白,森羅手裡有幾招閻羅掌的招式,但伊寧通過幾次推導,已經掌握了閻羅掌的精要。
“運氣不走上玄關,走下陰脈,真氣不過風府,風池,走右道,對嗎?”董昭問道。
伊寧點頭,隨後她運掌如風,雙臂如纏雲,那片雲變幻莫測,十來息後,伊寧雙掌往江裡一推,“砰!”的炸起兩丈餘高的水花,董昭震驚,這就是氣勁外放,真元出體嗎?
董昭看完伊寧的演練,閉上眼後,也開始打起了掌來,一遍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覺,待他睜眼,已經打了兩個時辰,終於,他長籲一口氣,成了。
他揮掌朝江中一打,隻激起點點漣漪,額……他一時尷尬不已。
伊寧站在那裡,看他打了兩個時辰的掌,心中也是難掩顫動,這孩子,雖然老實憨厚,但這武學天賦當真是世間少有,與他相遇快一年了,他從一個不會武功的年輕人,走到現在,都快入化境了……
董昭不甘心,他怎麼就不能氣勁外放呢?他抓起一塊石頭,用力一捏,那石頭兀自漫出裂痕,再一用力,石頭碎成幾塊,他感慨,原來他的內力已經開發出了這麼多了嗎?但要報仇,這還遠遠不夠……
他學會了閻羅掌,以後也許就能引出唐橈這賊子了……也許這就是師姐的良苦用心吧。他心道。
八月十九,董昭帶上新婚妻子白梨,騎上各自的馬,道彆了蘇博伊寧等人,踏上回老家南岩的路。
南岩鎮在江右饒豐縣南,兩人縱馬走在官道上,董昭想起了十一年前的往事,再次想起了師傅沈落英……當他把這樁事告訴白梨後,白梨道:“昭哥你竟然不知道你全家為何被陽宗滅門?”
董昭搖頭:“我當時不過十一歲,當殺手來臨時,父親就讓忠伯帶著我從後門逃了,我也不知道為何陽宗要殺我家人,隻是忠伯臨死前告訴我,是陽宗一個姓唐的高手帶人殺的我家人。”
“那你爹,哦不,咱爹是不是有很厲害的家傳武功?”
董昭搖頭:“我爹雖被人稱為南岩大俠,但隻是個二流高手,家中不曾有什麼高深武功……”
白梨繼續問道:“那咱爹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董昭也搖頭:“爹一向與人和善,都很少走江湖,怎會得罪人?”
“家中是否有什麼寶貝?”
“沒有。”
“家中很有錢?”
“沒有。”
白梨疑惑不已,這他爹董覆到底為什麼會被陽宗盯上啊?
此時董昭忽然想起:“我爹那時候在江湖上有個朋友,我叫他風叔,在十一年前的夏天,從閩南那邊過來,帶回一個匣子,說讓我爹代為保管,我也不知道那個匣子裡是什麼,但風叔走後,陽宗的人就來了。”
白梨道:“或許就是那匣子了,那裡邊到底是什麼?”
董昭搖頭:“我爹不讓我看,也沒告訴我,因為他說這是彆人的東西,不要打聽。”
白梨蹙眉:“或許找到那個匣子,一切疑惑都可以解開,或者找到你那個風叔也就知道了。”
董昭點頭:“如今的我,應該可以去查了。”
兩人不約而同一夾馬肚,馬兒加速前行而去。
八月二十四,兩人快馬奔回了南岩。
再看故地,董昭難掩傷感之情,那條自己遊過的河仍在流淌,蘆葦也已發黃,沈落英曾經的火堆處早已找不到了。十一年了,很多痕跡都變了。
再次回到南岩鎮外清水村自己老家處,原來的宅子上一片荒涼,雜草叢生,依稀可見斷磚殘瓦,當年這宅子被火一燒,大多數東西都化成了灰,十一年風吹日曬,哪裡還有小時候的模樣?
隻見那:東頭菜園雜草盛,西邊小池野荷生,北院落葉重重疊,南屋瓦礫層層堆。
“我回來了……”董昭立於北院落葉堆上,一時傷感難掩,大聲痛哭流涕不止。白梨在他身側,也紅了眼睛,無聲的拍著他後背,安慰著他,兩人在這廢墟處佇立良久,直到董昭淚乾。
“我們去墓園。”
兩人牽著馬,走向了一裡外小山上的墓園,那也是董家的祖墳處,當二人登上小山時,卻驚訝不已。隻見這墓園被打理的井井有條,每一座墳都清理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小山上道路暢通無阻,什麼雜草野樹都不曾長起來,顯然是被人專程清理過,十來年都未曾間斷。
帶著疑惑,董昭走到自己父母墳前,他依稀記得這是當年沈落英幫他埋葬的,墓碑上鐫刻著父母的名字,他一眼認出,跑到墓前,登時雙膝跪下,重重磕了四個頭,擦乾的眼淚再次滴落。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十一年才回來看望您二老……”
白梨也跪了下來,鄭重的磕了四個頭,說道:“公公,婆婆,我是董家兒媳白梨,今日隨昭哥回鄉,見過您二位。”
董昭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說道:“孩兒蹉跎十一年,終於是習武有所成,孩兒在此立誓,必將找出那凶手唐橈,將他碎屍萬段,報此血仇!”
正當董昭於墳前悲泣之時,白梨抬頭,忽聽得動靜,一扭頭喝道:“誰!”
董昭聞言也一撇頭,便看見墓園口子上,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一手提個竹籃,裡邊裝滿了香紙火燭,站在那裡,朝著他們看。
“風叔!”董昭驚訝,這不是他小時候見過的那個風叔嗎?
哪知白梨伸手一攔董昭,冷聲喝道:“秋行風,你來做什麼?”
來人正是外庭秋行風。
“你認識他?”董昭疑惑。
白梨道:“他是外庭秋繚司司正秋行風,我當然認識!”
“什麼?”
秋行風卻是笑笑,說道:“原來賢侄你帶著新婚妻子回老家了,我早該想到的。”
“你來做什麼?”白梨臉色不善。
秋行風提了提籃子,若無其事的走了過來,說道;“當然是祭奠故人了。”
他走到董昭二人身邊,也不怕他們動手,開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都會告訴你的,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你的敵人。”
“可你是外庭的人!”白梨道。
秋行風笑了笑,看著白梨:“你不也是麼?”
白梨道:“曾經是,如今不是。”
秋行風還是笑笑,刀疤臉上露出難得的安詳:“我一直都不是外庭的人。”
白梨聞言臉色為之一變。
秋行風說罷便不顧兩人震驚的臉色,便自顧自的拿起火折子,點起香燭,燃起紙錢,然後在墳前鄭重跪下,說道:“兄長,你看到了沒,你兒子回來了,練成了一身武藝,還帶回來一個這麼漂亮的兒媳婦,你可以瞑目了。”
兩人帶著疑惑,一直看著秋行風有條不紊的祭奠完,直到他起身。